初醒的片刻茫然過后，昀神智漸清，不僅憶起了上苑遇刺之事，還恍惚想起了自己與琳瑯的那個吻，想起自己似是將琳瑯親圈摟在懷中，平生第一次不再忍控制，任由心中所，盡地抱吻，甚至，想要更進一步。

他不知這是自己昏迷時的夢境，還是真實發生了，驚茫地緩緩坐起時，見天將亮，琳瑯正在榻邊不遠的妝臺前，寬照鏡。小燈與天的映照下，子皎如雪玉的|上，落有紅痕點點，如一捧春日芳華，被碎紅片片，浮艷，旖|旎非常。

被眼前景所攝的昀，正越發驚怔，憶起自己當時似真拂開了琳瑯裳、對寸寸吻下時，回過神的琳瑯，也自鏡中見了后蘇醒的昀。心中一震，匆忙攏好裳，回過去。

驚怔四目相對，兩雙，俱微了，卻也一時都沒能說出話來。室沉寂，淡蒙的天，如縹緲霧氣縈于其中，人心在悄然浮沉，驚思萬端，沒個著落。

良久后，是昀先開了口，他見琳瑯角微破、嫣紅滴，心中既歉且燥，啞聲低道：“抱歉，我那會兒意識不清……”

琳瑯原還不知要怎麼向昀解釋，但聽昀如此說，微一愣后，明白他這是誤會了，誤會是他自己，留下了這些痕跡。

……昀總是溫的，縱在青蕪苑意識不清時，有一種平日罕見的強勢，依然將視若易碎珍寶。那些如狼嚙咬的不堪痕跡，只能是在流榭時，被寧王穆驪欺辱留下的。穆驪是新朝王爺、晉帝穆驍的弟弟，而晉帝穆驍，對他們夫妻一向厭惡，一直暗中欺辱，怎麼可能會為了兩個厭惡的外人，秉公辦理此事，置寧王穆驪呢？！……這事，只能他們自己咽下了……

……這事，只能自己咽下……不能讓昀知道此事，若他知道了而又無法為做什麼，只能是他平添痛苦……昀未愈，既有舊疾，又有新傷，不能在這時候勞心傷神，就讓這件事，永永遠遠，埋在自己心底吧……

夫君歉然的目中，琳瑯忍下心中痛苦，順勢認下此事，輕道：“沒關系。”

這一來一回說罷，室的兩個人，都不知該再說些什麼，房中再度陷沉默時，有推門聲，輕輕響起，打破了這片沉寂。

一個小小的人影，一開始在門邊探頭探腦，小心翼翼地從門中鉆。而后，他見室的兩個人都醒坐著，一下子無所顧忌地撒開了小腳丫子，歡快地朝他們跑了過來，高興喚道：“父親！娘親！”

慕從出生到現在，總是和父母在一起，昨日那短短的一日分離，還是生來第一次。一直在父母寵中長大的他，養了不吝表達意的子，親昵地上前抱了抱母親后，又要去抱坐在榻上的父親。

琳瑯想起昀上的新傷，忙在后拉住阿慕道：“你父親不適，別冒冒失失地弄疼了他。”看阿慕散著頭發、上外袍也松松披穿著，抬指輕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道：“怎麼還沒梳洗就過來了？”

慕手摟住母親脖子，親昵地偎在母親懷中道：“我想爹爹和娘親了。”

從昨天眼著爹爹娘親登車離開，他就開始想了。雖然有素槿和季安陪著，雖然他答應過一個人在家，也會好好吃飯，好好讀書，但，他就是一整天都魂不守舍，忍不住想爹爹娘親在外面做什麼，想他們在外面，有沒有也在想他。

甚至，他還忍不住想，爹爹娘親被一道旨意傳走，會不會有危險。他雖還是小孩子，對很多事都還懵懂不明，但，經歷了改朝換代的他，心底也知道，前朝皇室在新朝，境有多如履薄冰。

想啊等啊，一直到天黑，爹爹娘親都沒有回來。他一個人夜里時睡時醒，甚至還做噩夢，好容易熬到天初亮時，終于聽素槿姑姑說他們夜里回來了，立喜得一躍而起，不待梳洗，就高高興興地找了過來。

既然主子們都在這間寢堂里，素槿便將梳洗用的巾盆，都捧這間房中。琳瑯誤以為自己被寧王所辱，心中暗覺惡心，讓素槿多送了幾盆水到簾后，一個人在簾自行洗。

本以為自己已經失于寧王，但在洗過程中發現，事實并非如此。上那些痕跡雖重，可只集中于肩頸，好像并未被人真正侮辱過。

……難道寧王還沒來得及真正侮辱？……寧王的禽行徑，是被穆驍打斷了嗎？……猶記穆驍第一次欺辱時，曾說顧琳瑯，連做暖床侍婢的資格都沒有。厭極深的穆驍，是不想讓他的弟弟寧王，“自降價”地來這個人，所以才特地去流榭，打斷了寧王？

猜知自己并未真正失于寧王，琳瑯心中的痛苦，終于減輕了些。

既而堅的，只當上那些痕跡，是被狗給啃了。將此事在心底，如常穿綰發，轉出簾外，與梳洗穿畢的丈夫和孩子，一起至外室食用早膳。

早上的膳食，有春餅、薏米粥、細餡包子三樣，雖然簡單，但熱氣氤氳，香氣撲鼻。琳瑯讓素槿、季安自去用膳，不必在旁侍奉，與丈夫孩子，同在食案旁坐下。

原先，與昀，正因憶起昨日親，而彼此之間，氣氛有些怪怪的，是阿慕的突然出現，將這怪異，給岔了過去。

而現在，當一家三口都坐在食案前，執勺舀分薏米粥的琳瑯，與同心思一樣的昀，恰一同手向勺子時，兩人手背正好相的瞬間，記憶又突然回到了阿慕來到之前，到的兩只手，在微一頓后，如火燙般，均了回去。

慕原正捧著小碗，等著父母給舀粥，卻見爹爹娘親在匆匆分開手后，誰也沒有再拿起那只勺子。爹爹眸微垂，一向白皙如玉的面龐，竟微暈薄紅。而娘親也是，似更加靦，早間明明沒有涂脂，可雙頰卻飛起浮紅，像有胭脂輕輕拂過。

上的痕跡，雖非昀留下，但在青蕪苑時，意識不清的昀，予的擁吻纏|綿，卻是真切存在過。琳瑯想及當時景，不由臉上發燒，竟有些不敢去看，與朝夕相對、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。

而昀，也依稀記起了那如花香的，心頭燥，遲遲不退。因不想強求琳瑯，這些年來，他一直忍，并做好了抑自，一世擔一虛名的準備，卻未想到，會在昨日那樣的境下，對琳瑯，做出那樣的事。

……琳瑯，會怎麼看他呢……

心復雜的昀，微抬眸，朝琳瑯看去，卻見琳瑯也正悄悄看他。眸匯的一瞬間，兩人忙又匆匆垂下眼睫。

一旁的慕，見爹爹娘親，不但一直不舀粥筷，臉還更紅了，甚是不解。他迷茫地想了一會兒后，站起來，自力更生，并幫爹爹娘親舀粥。

琳瑯見狀，擔心阿慕會燙到手，忙從他手中拿回了勺子，而昀，也將阿慕手中的碗拿過。夫妻二人，因為孩子，又靠近了些。

三碗熱粥盛下后，琳瑯又將垂下眼睫、避看昀時，聽他忽地開口喚道：“琳瑯……”

第一次在聽昀喚時，心頭竟微微一跳，琳瑯強抑住心中意，看向昀，見他遲疑地著道：“琳瑯，我……”

他似是想向解釋昨日親之事，可遲疑片刻，最終在春|浮影中道出口的，卻是輕輕的一句：“琳瑯，我你。”

當下，似乎并不是一個說“”的好境，沒有風花雪月的旖|旎氛圍，也不是驚心魄的生死時刻，只是很平常的三餐之時。可他就是說了，將原以為一世也不會說出口的三個字，在這樣的時候，如此自然地，對說了出來。

昨日在上苑遇刺，他護著策馬奔逃林間，在后有追兵的最危急的時候，心中竟忽地掠過一念，想他還從沒有告訴過，他。

他啊，早在還沒有為他妻子前。

五年前，素槿抱著襁褓中的孩子，小心翼翼地請他為孩子賜名，他著榻上昏迷不醒的子，聽間或喃喃“阿木”，輕道：“就‘慕’吧，慕之慕。”

楚天子，慕枕邊人。

尾生抱柱，一世相候，至死不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