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輕嬋只覺得被方念那麼一推，中濁氣翻涌，腥甜味道涌上頭，雙一張，神智瞬間離，沒了知覺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耳旁約有嘈雜聲傳來，似乎有人哭泣，有人怒罵，想說話，但是嚨火辣辣的，發不出聲。

“又給公主丟了臉面。”李輕嬋有些憂愁，“也不知道公主還會不會放秋云回來。”

哀愁了會兒，又奇怪，怎麼好端端的吐了？沒聽說過心疾會吐啊，而且藥都停了許久，就算病有變，也該是好轉，而非加重啊。

一個人胡思想著，恍惚間聽周圍靜了下來，然后被人抱起。

那人將抱得很穩、很高，覺像是在云端浮著一樣，一晃一晃的，有點頭暈，然后就真的又暈了過去。

這一暈就做了個夢，夢里還很小，剛午睡醒來，房間里一個人也沒有。

坐著發了會兒呆，喊了聲“娘親——”，因為剛睡醒沒多神，聲音又又小。

沒人回應，了眼睛爬下了床。

剛下過雨的庭院漉漉的，左右看了看，沒看見人，提著子小心翼翼往隔壁去。

過了月門就看見開著窗的書房，一個小年正對窗懸腕習字。

“我過不去了。”腳上沒穿鞋，沾了泥水的兩只白腳丫子互相踩著，朝著那邊高聲喊道，“表哥，我過不去了。”

小年抬頭，看到頓時皺起臉，然后擱了筆，快步到旁。

“怎麼不穿鞋？”

“我腳疼。”李輕嬋往前拉著他，嘟抱怨道，“路上好多小石頭，硌腳，還涼。”

小年面無奈，“你不穿鞋，不疼才怪了。”

他說著半蹲了下，雙臂摟著的腰將抱起，道：“你腳都臟了，別往我上蹭。”

“哦。”李輕嬋乖乖應了，下一刻兩只腳就在他膝上蹬了起來。

“你……”小年言又止，看了看臉上睡出來的紅痕，默默閉了。

將抱至檐下時，忽有一滴水珠被風吹落，恰好落在李輕嬋臉上，一手摟著小年的脖子，一手去抹臉，抹罷又重新摟了回去，順勢在年后頸撓了兩下。

小年驀地打了個，空出一只手抓住的那只胳膊，道：“別撓我，。”

“不啊。”李輕嬋原本只是隨手了，現在是來勁兒了，掙扎著兩只手都往他上撓，笑嘻嘻地不肯撒手。

小年擰著眉偏頭躲，差點兩人一起摔倒，最后干脆不管了，飛快地進了屋，將放到椅子上。

隔著兩步距離，他問：“醒了怎麼不喊人？”

“喊了呀。”李輕嬋小臉笑得紅撲撲的，是著腳從隔壁過來的，雖然都是石板小路，但腳底板還是紅了，擺也被地上的積水打。

著腳，低頭往下看，奈何人太小了，又胖乎乎的，險些一頭從椅子上栽下去。

“別！”小年將按回椅子上，道，“等著，我喊人給你洗腳。”

他就往門口走幾步喊人的功夫，回來一看，玉雕琢的小姑娘把腳丫子翹到了桌上，他剛完的課業被洇了，墨跡糊作一團。

李輕嬋還翹著腳傻笑：“表哥你看，我腳黑了！”

小年無奈至極，好在侍很快過來了，端水的、取服、拿鞋的，紛紛忙碌起來。書房門關上，再打開時李輕嬋又是個干凈漂亮的小姑娘。

蹦蹦跳跳地往外跑，撲到門外剛換過外的小年上，道：“表哥，帶我去找娘親。”

“你娘回家照顧你祖母去了，過幾日再來接你。”

不滿，拉著人胳膊道：“我現在就要。”

小年耐心勸：“你祖母傷寒很重，你娘怕把病氣過給了你不讓你回去，你聽話。”

“我就要，帶我去，快帶我去……”

嚷嚷個不停，說什麼都不聽，小年沒辦法，吩咐侍道：“去準備車攆。”

侍遲疑，他道：“去準備，沒事。”

車攆備好，卻不是往李府的，而是尋了去赴宴的平公主。

一路搖搖晃晃，在路上又買了零和紙鳶，見到平公主時，李輕嬋已經完全忘了出門是為了什麼。

后來天將黑回府，又靠在平公主懷里睡了過去。

一覺睡了許久。

李輕嬋覺自己輕飄飄的，像隨著風游一樣，四野茫茫，天地都不見了。

恍惚了許久，耳邊漸漸響起嗡嗡聲，先是如蚊蟲般細微，再慢慢擴大，了滴答落雨聲和呼嘯的風聲。

“我這是怎麼了？”模模糊糊地想著，想睜眼，眼皮沉若萬鈞重，直到鼻尖嗅到一清淺的檀香味道，才覺到一力氣，著睜開了雙眼。

目便是層層垂著的青紗帳，反應了一會兒，認出這是聽月齋，是臥房。

帳昏暗，卻十分溫暖，也襯得外面呼嘯的風聲越發的冰冷急促，似乎是變天了。

吃力地偏了下頭，過輕紗，模糊看見燃著的琉璃盞，心道：“天還黑著，原來我只暈了一會兒啊。”

正遲鈍地回憶著暈倒前的事，聽見“吱呀”一聲，房門被打開了。很快紗帳被人掀開，眼前倏爾一亮，下意識地閉了眼。

手腕被人從錦被下拿出，脈搏按上了一只手。

片刻后，有蒼老的聲音低聲道：“果然如此，并非是先前太醫院的大夫診治有誤，而是小姐的脈象一日一變，像是有什麼東西失去控制，緩慢蘇醒，正朝脈臟腑侵蝕一樣。”

李輕嬋聽得驚奇，這是在說的病嗎？這大夫聲音聽著蒼老，怎麼醫也這麼差？還是那致心疾的藥實在太罕見了，所有大夫都診不出來？

想著，聽見了鐘慕期的聲音：“如何治愈？”

大夫道：“未確定病種前只得先用藥檀養著。這病雖發的急，但病患本應當是有所察覺的，待小姐醒來后將不適之一一告知，方能確認……”

大夫叮囑幾句注意的事，便離開了。又隔了會兒，有侍進來給李輕嬋喂參湯。

李輕嬋心緒混，大夫也就罷了，鐘慕期進房里是不是不太好？怎麼也沒有人管？

湯藥下肚，熱氣從腹中涌上，給了一力量，終于在侍喂第三口時睜開了眼睛。

“小姐，你醒啦！”挽月又驚又喜，忙喊外間的人告訴世子。

李輕嬋被挽月那嗓子震了一下，想讓聲音輕些，可是張開了卻無法發出聲音。

“小姐先別說話，緩一緩，喝點參湯潤潤嗓子。”挽月又舉勺喂了一口過去，道，“小姐你睡了四日了，說不出話才是正常的，不要著急，大夫就在府中，馬上就能過來。”

如所言，沒一會兒外面就響起腳步聲，李輕嬋偏頭，隔著半掩的紗帳看見了高大的影，心中一，慌忙轉回來再次合上了眼。

就跟個頭烏一樣，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，都吐了，說不定都要死了，能有什麼比命重要？

“小姐？”挽月慌了一下，對著走進來的鐘慕期道，“小姐方才是醒了的，還想說話……”

李輕嬋在心里嗚嚎了一聲，這才認命地睜開了眼，正對上鐘慕期沉靜的雙目，飛速向后錯開視線，卻沒看見大夫。

鐘慕期是一直盯著李輕嬋看的，他在床邊梨花凳上坐了下來，道：“先喝參湯，待會兒我有事與你說。”

李輕嬋被他盯著，覺得他的視線帶了刺一般，看得自己渾發。好不容易喝完了參湯，挽月給拭了拭角，便出去了。

房門合上的聲音聽得李輕嬋打了個，就見鐘慕期傾過來，將被子往外拉了一下，遮住在外面的手。

他道：“既然現在無法言語，就將上的異常想一想，何時出現的，如何不適，想清楚了，明日一一告知大夫，他才有法子給你醫治。”

鐘慕期說完，見躺著的姑娘眨了眨眼，眼珠是琥珀的，因為面太過蒼白顯得深了些，弱無力地躺著，隨時要去了一般。

“你想問我母親？”見雙了，鐘慕期道，“找人清算去了。那些往事晚些時候母親會與你說，我有別的事要問你。”

他坐在床邊凳子上，離得不遠不近，神也一如往常平靜，開口問：“你是真的愿意嫁給荀翰，還是被的？”

李輕嬋如遭雷擊，了一下，難堪地閉上了眼。既想不明白鐘慕期怎麼會知道荀翰的事，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。

“你若是自愿的，我這便出去了。”

李輕嬋眼睫打著，約覺得鐘慕期這話沒說完，應該還有后半句才對。

但聽著荀翰的名字就覺得惡心，是死都不愿意與他扯上關系的。急急了兩下，睜開因恥而冒了淚花的雙眼，艱難地扯嚨：“……不……”

太久沒發聲了，嗓音像繡了的鈴鐺，“……我不愿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鐘慕期說罷起了往外走去，就在李輕嬋驚慌不解時，他又走了回來，手中端著一盞茶水。

床榻微微下陷，是他重新坐了回來，卻是坐在了床邊，然后俯靠近。

李輕嬋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近，心咚咚跳了起來，蒼白臉上也浮出一紅暈。

等反應過來，人已坐靠在了鐘慕期懷中，被他從后背擁住。

李輕嬋覺得整個人快都燒起來了，這時候應該把人推開的，可是熱騰騰的男子氣息從后心涌來，燙得渾麻，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。

剛張口言，溫熱茶水便湊到邊，嚨被浸潤，舒適了許多。

下一刻被人松開，輕地放回床上。

鐘慕期給蓋好了錦被，起讓開，仿佛方才那般相擁不曾發生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