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兩斤半哈, 17塊5。”

“小姑娘？小姑娘！”

江聿梁回過神來，正在市場魚攤前，挑好的魚剛過完秤。

賣魚的阿姨了好幾聲。

“不好意思。謝謝啊。”

江聿梁趕掃了付款碼, 視線又落到旁邊：“麻煩您再幫我稱斤蝦吧。”

三天前，在展廳幫完忙后，江聿梁決定退出。反正該做的分事, 本來就已經做完了。

邱邱明天要搬走，們三個晚上要好好聚一聚。

江聿梁下廚, 周寧帶酒，邱邱買了個蛋糕。

接過蝦, 手心已經拎的滿滿當當。

江聿梁掂掂哪邊更重，把左手東西換到右手上, 手肘不小心到薄外套口袋。

里面裝了個小盒子。

江聿梁作微頓。

盒子裝在兜里，會突出點形狀來。

可好像是裝了一小叢焰火，灼人，燙手。

那天，江騰朋友也難得同意, 并不像江騰一樣大驚小怪。

怎麼可能是真的？

對啊。怎麼可能。

江聿梁見過好東西。回家后幾個小時，就確定了它的真假。

給林柏打了電話, 人很禮貌地說不清楚細節，還給他他也不敢收。

給陳牧洲電話, 不接。

不敢把這玩意放家里，基本都隨攜帶。為此, 出門也會心挑選著裝。

看著越隨意越樸素最好。

更可悲的是，本不用心挑, 從柜里隨便拿兩件, 看著都很樸素。

下午四點多回的家, 周寧和邱邱坐在打包好的箱子上聊天。

們很閑，也想進廚房幫忙，江聿梁把推拉門一關，謝絕參觀。

做飯很快，一個小時就做好四菜一湯。

邱邱晚上就要搬走，飯不能吃的太晚了，不安全。

“來！”

周寧開了瓶紅酒，杏眼里都是興，跟邱邱已經喝過一：“慶祝我兩個寶的新生活！！我們遲早要一起！在市中心買大house！”

們在溫暖昏黃的燈下杯，周寧跟邱邱喝得微醺，然后沒有原因的抱頭痛哭。

江聿梁負責給們默默遞紙。

總不能三個人一起喝醉。

但其實也沒忍住，不作聲地，估著酒量喝了些。

人只有小時候憧憬著冒險，風越大越好，浪滔天也行。

長大才發現，安全很重要。每一次遷徙，變，都會引發緒波。可能是，人類對陸地有著天然的需求。

寧愿在此匍匐前行，也不愿漂泊在海中。趨利避害，躲著風走，這是天。

夠年輕的時候，也不會太害怕。

反正時間還多——

但現在已經不是了。

周寧被花式催婚，到耳朵起繭不得不去，邱邱急需做一些事，要沿著自己選定的路走下去。

而……

好像在背道而馳。

江聿梁垂著眼睛喝酒，直到把兩個朋友分別送走，目送周寧司機開著跑車，跟在搬家貨車后面離開，才緩緩吐出口氣。

把所有燈關了，躺在空的出租屋地板上，發起呆來。

江聿梁從兜里出那個小盒子。

用大拇指挲了下絨面，安靜地垂眸看著。

藍鉆。

江聿梁思緒萬千。

的確喜歡藍。

但這是因為，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，是藍鯨。

從五歲開始，第一次知道這種，江聿梁便為此著迷。

它是如此龐大，神，幽深。

它是夢里總會出現的符號。

所以江茗日記本封面也印著藍鯨。

在那個本子里，日記的主人記錄生活、記錄，也記錄事業、煩惱……

以及。

江聿梁發現了許多東西。

比如江茗頻繁地，憂心忡忡地提起628這個數字。

江茗好像有些迫切，迫切地……希628消失。

似乎是某種指代，但毫無頭緒。

關于六，只記得某一年的六月，江茗帶到家里一個記者姐姐，讓對方在家中住了三個月。現在憑著記憶回去翻，那個記者寫了一篇關于礦難的新聞，引起了輿論嘩然，后續對當地的追責極為嚴厲。

這其中是否有關系，江聿梁毫無頭緒。

江聿梁無意識地開關著盒子，它在這樣濃的黑暗里，發出很淡的來。

人們到底為什麼喜歡鉆石呢？

會帶來好運嗎？

這個思緒一劃而過時，江聿梁手機響起。

看了眼，是房東。

難道好運真要到了？

……

想多了。

房東連求帶哄，讓連夜搬走。

本來以為是邱邱走了，他想趕帶新人進來看房。

結果對方竟然是二房東，真正的房主明天就要回來了，為此，一向毫厘必爭的房東，甚至愿意立刻退回所有押金，一分不扣。

晚上十一點半，江聿梁拖著一個行李箱，抱著一個紙箱，走到小區門口想打個車。

東西不輕，但也沒想象中那麼重。

想到余額賬戶，糾結了一會兒，還是決定走幾百米，去附近的地鐵站。

今晚天氣還不錯，沒那麼悶熱，星點也清晰，頭頂的輕軌隆隆而過。

幾步外就有個長椅，江聿梁正想去坐會兒，有個路人一直看手機，沒看路，給撞的一個趔趄。

手上的紙箱掉了，專門做的箱蓋也掉了，東西散落了一地。

好在大部分是堆資料，方便撿。

對方是個看著有些木訥的年輕人，長得還清秀，就是反應慢一點，但看蹲下，也立馬蹲下來幫忙。

“不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
江聿梁忙著撿一地的資料，隨意搖了搖頭：“沒事。”

作很快，邊撿邊辨認著，神嚴肅。

——其中有份蠻重要的，還沒看到。

江聿梁搜尋了一圈，很快找到了目標。

一份裝訂好的資料，半攤開在地上，被其他幾份著。

下一秒，對方剛好撿到，順手還給了。

這年輕人指腹到的地方，剛好是這一頁的標題。

【宗氏六月期出過的新聞匯總：】

江聿梁順手接過，合上，扔進了箱子。

東西很快撿完了。

“沒……磕著，著吧？”

江聿梁起來時，被對方關切地扶了一把。

笑了笑：“啊，沒事。”

江聿梁輕出手臂，抱歉道：“我得給朋友打個電話，他應該快到了。”

出手機，撥了個電話出去。

江聿梁神如常，對方也沒走，狹長的眼睛靜然看著。

兩人對上視線，江聿梁還附送了個很深的微笑。

……順便把紙箱往后踢了踢，不聲地站遠了些。

可惜周圍太安靜，幾乎沒什麼人。

甚至覺得通話聲都會被清楚聽到。

嘟——

到第三聲時，對面接起了。

江聿梁無聲松了口氣，音很亮，半抱怨半拖長音：“陳哥，我在南興路底下這，你是不是走錯了，什麼時候到啊？”

“啊？十五分鐘？快點吧，幫我帶份餐過來，我快死了。”

“你坐車跟我打什麼電話啊，嘖……行吧。我聽著。”

江聿梁拖著行李箱，坐到了長椅上，歪著頭認真聽起了電話。

余中，覺到對方轉走開了。

江聿梁抬眸，目沉沉地著對方背影。

等回過神時，電話那頭已經掛了。

看了眼49秒的通話記錄，做了個無聲的鬼臉，嘁了聲。

陳牧洲，從接電話那秒開始，從頭到尾什麼話都沒說，真是沒有半點好奇心啊。

沒敢在長椅上坐太久，但附近車實在太難打了，發現也只有地鐵這一個選項。

江聿梁做了會兒心理建設，把膠帶找出來，將箱子綁得極，因為沒有剪刀，只能咬斷了膠帶。

所有家當總共也沒多，全丟了都行，但這個箱子可不能丟。

所有江茗的相關資料都在里面。

拍了拍箱子，正準備起，忽然覺背后有一細微的風流，對方出現時幾乎沒有聲音。

來人將手臂箍，從長椅上一把給……

呃，拎了起來。

江聿梁瞳孔地震。

重再降，也是個一七三五十公斤的年人，怎麼就到如此奇恥大辱。

是陳牧洲。

“哎不是你——”

江聿梁剛想說話，被人抓住肩頭，調了個圈，三百六十度，好像就是個手辦。

他不發一言，但臉很沉得這樣明顯，著森然的冷意。

江聿梁干脆閉了，等他松手，才整理了下運服外套，頗為無語：“結束了？”

陳牧洲視線從邊的行李掃過：“怎麼回事？”

江聿梁眼神落在他敞開的襯衫領口，目微。

陳牧洲的骨架好看，這個一直知道。但沒有注意過他的鎖骨尖，影疊之，仿若一道風留駐，直飛肩頭。

好像用力一點，就能折斷似的。

這個想法忽然把逗笑了。

強悍如陳牧洲，上也有脆弱易碎的細節，提醒了。

啊。大家都是凡人。

江聿梁輕描淡寫，一語帶過：“沒有，我搬家來著，遇到點小麻煩。”

不知道怎麼開口解釋。

江聿梁本來就在查宗奕。

宗家進視線后，江聿梁就開始了。明面上能搜集到的所有資料，跟江茗有過的所有集。

該說是太敏嗎，從路人上聞到了悉味道——

是宴會時被宗奕請到房間時，聞到過的濃重男士香味。

因為過于敏的神經突然一跳，江聿梁心念一。

難道是宗奕的人嗎？

這附近人煙稀，時間又晚了，江聿梁打出那個電話，并不是因為陳牧洲最靠譜，而是因為……

他威懾力最強。

如果的猜測沒錯，那對方肯定知道姓陳的人是誰。

“你大晚上發什麼瘋。”

陳牧洲臉寒意極重。

江聿梁沒說話。

陳牧洲生氣了，長著眼睛都能看出來。

他這個人緒不太外顯，一旦有明顯的起伏……

就說明很難用幾句話下去。

江聿梁也不知道能說什麼，但想起了一件事。

低頭，抿了抿，從兜里掏出了盒子，嗓音微啞，著一點疲憊。

“給，還你。”

“怎麼？”

看他不接，江聿梁又收回手看了看：“是有人冒充你送的嗎？”

極盛的月下，陳牧洲站在原地。

他沉默著，讓江聿梁覺得這一刻是真像夢境。

險境叢生，到瘋魔的夢境。

“我給出去的東西，沒有收回來過。怎麼置，隨你便。”

他說。

江聿梁突然笑出聲，哈了一聲，似乎一切讓覺稽。

事實也確實是的。

覺自己離瘋也不遠了。

“這樣吧，我有別的需要。”

江聿梁聳聳肩：“無功不祿，這個還你，你幫我個別的小忙。”

沒等陳牧洲回答，江聿梁抬了抬手，小孩兒玩火般，好奇而純粹的，用右手指尖輕了。

他的鎖骨。

這一刻，江聿梁覺得自己既像那個E.T，還像那個B.T，有點大病。

今天沒醉，很清醒來著。

怎麼發了瘋一樣想這麼做？看來現實比酒厲害。

陳牧洲立在原地，膛似乎微微一震，又似乎是的錯覺，總之他沒。

江聿梁沒有停在一個地方，的指尖沿著他左側鎖骨線條，輕然地過。

更準確地說，是描摹。

江聿梁沉浸在這一秒，骨頭的形狀，，跟想象的一樣。

堅實又脆弱。

可惜再往深一些，鎖骨的盡頭，已然藏在了襯衫面料之下。

江聿梁憾地到此為止，手要離開的前一秒，被陳牧洲扣住。

他寬大的掌心輕松地抓扣住的腕骨，用力到好像恨不得把折斷。

奇怪的是，江聿梁也不覺得危險，也沒有急著出手。

陳牧洲第一次這樣。

說話有種咬牙切齒的覺，語氣卻放得輕之又輕。

像發怒的猛地夜行，要撲殺的前奏。

“江聿梁。你在干嘛？”

“對不起。”

沒辦法，覺得在耍流氓也得認了。

江聿梁敷衍地道歉后，抬眼，真誠進他眼里：“但我覺得，你這東西那麼貴，換兩個小忙怎麼樣？”

這次也是一樣，沒有等陳牧洲任何回答，出了手，卻沒有遠離。

——往前邁進了兩步。

江聿梁手，忽然環住他的腰際，頭埋進了他的膛。

跟想象的不太一樣，人的溫果然還是偏暖的。

這個擁抱沒有任何多余的意味。

在環抱達的那一剎那，只是深深、深深地輕嘆了口氣。

好累。

累的快要承不住了，急需找誰靠一靠。

如果真相跟黃友興認識的某位商人有關，也許還能努努力，為江茗討一個公道。

可如果跟宗家扯上什麼關系——

江聿梁只會覺得灰心。

比螳臂當車更可笑，比飛蛾撲火更渺茫。

最近一直很迷茫，幾乎到了被淹沒的地步。

陳牧洲忽然了一下，很確定。

可能是想掙吧。江聿梁干脆環得更一點，耍賴一樣。

低聲道：“對不起，我只需要一分鐘，以后你要怎——”

江聿梁的話頭頓住。

的發頂，被人很輕，很輕地了一下。

掌心溫度實實在在，溫地像一個嘆息般的句號。

夏夜風聲呼嘯著席卷而過，又在耳邊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