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江的夏天來得急促又熱烈，端午假期不出行游玩的人，南梧大道的商圈人洶涌，卷著浮躁的熱意。

沈青黛從喬芊子的手里接過溫水，吸氣的時候眼底浮著薄薄一層淚花。

疼痛帶來的生理眼淚，本控制不住。

“結束了結束了，接下來你好好休息就好了。”喬芊子說，“要不去對面藥店再給你買點藥？”

沈青黛悶悶地應了一聲，而后搖頭。

十幾分鐘的報道，還因為工作吃了辣的東西，忍了好一會兒實在扛不住了，在黃鶴關掉鏡頭的瞬間，淚花咕嚕咕嚕地涌上來。

好在只需要在午間新聞的時候報道，今天的晚間是其他同事的工作。

桐江人喜辣，無辣不歡，也不例外。礙于口腔潰瘍，這兩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過東西，剛才報道采訪的時候，在一家餐館里吃到了麻辣味的粽子。

很新奇，新奇得想哭。

南梧大道人來人往，幾乎每一家店鋪都在做端午活，沈青黛坐在路邊的長椅上，雙目失焦。

見這副被疼懵了的模樣，喬芊子仰頭問站在一旁的黃鶴：“我們等會兒去吃什麼？找個清淡點的館子吧。”

黃鶴朝對面的商場高樓揚了揚下：“去對面，吃粵菜。”

桐江本地的飯菜是沒指了，只能去連鎖餐廳里吃其他地方清淡一點的養生餐。

贊同地點點頭，喬芊子扭頭看向沈青黛：“你好些了嗎？”

沈青黛的雙眼依舊無神，腦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口腔里清晰的痛：“還行。”

喬芊子：“那我們去吃粵菜吧。”

沈青黛這才回神：“吃你們想吃的吧，我吃不下。”

這句話說的很慢，怕一不小心再到潰瘍。但即便的語速再慢，表也是那副略煩的樣子，像是對口腔潰瘍抱有極大的不滿。

“就粵菜吧。”喬芊子容易糾結，黃鶴干脆一錘定音，看著沈青黛說，“吃點清淡的對腸胃好，再說了，萬一你想吃了呢？”

話已至此，三人索整理了材，進了商場。

商場一共七層，最頂層是一家影院，第六層是各式各樣的食餐廳。端午假期，商場的人流量不亞于任何一個別的法定節假期。

眼看人這麼多，喬芊子連忙先在手機上排號，一行人慢慢悠悠地逛起了商場。號碼快到他們的時候，才進了電梯上六樓。

黃鶴說的粵菜餐廳很好找，乘坐電梯到六樓，從通道出去對面就是。

這個時間正巧是飯點，整個六樓人滿為患。

被服務員帶到靠窗的位置，沈青黛要了一杯茶水，坐在里側。這個位置，能俯瞰整個商圈的中心區域，喬芊子問要不要看看菜單，擺了擺手，示意自己先喝點熱水。

單手握著茶杯，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水，沈青黛偏頭往下看。

南梧大道一整片呈星星狀分布，中央是一個小花園，往南幾百米，在另一個商場的地下，是輕軌站的進出口。不人流在那一片來來往往，沒幾秒，的視線里闖一列整齊的隊伍，清一黑特警服。

頭盔和制服太獨特，哪怕在麻麻的人群中，也格外顯眼。

距離很遠，無法確定里面會不會有賀焰，但忽而想起昨天，姚主任跟說的話。

賀焰竟然是閃電突擊隊的隊長。

但當時轉念一想，又覺得很合理，在看來，他渾的氣質和行事作風，好像不是隊長才顯得奇怪。

“沈記者？”

下意識轉頭，沈青黛看到一臉驚喜的柴菁菁。

確認是，柴菁菁更加欣喜起來，“真是你們啊，我還以為看錯了，你們這是……剛結束工作？”

喬芊子很意外偶遇，率先開口：“是啊，好巧啊，你也來這兒吃飯？要不要一起？”

黃鶴立馬起給柴菁菁讓座位，柴菁菁坐在沈青黛的對面。

沈青黛笑問：“你一個人來吃飯？”

柴菁菁點頭，語氣不乏歡喜，聲音依舊的：“我離婚了，打算來主城區發展，想開餐館，過來吃一吃，學習學習。”

聞言，黃鶴有些疑：“你不是在訴訟期嗎？那男的私下求你了？”

柴菁菁：“嗯，一審之后他來找我，想協調解決，同意離婚了。”

“恭喜你啊，離苦海。”喬芊子話落，手機便響了，是取餐提醒。

這家粵菜餐館服務員很，幾乎都是通過點餐提醒，顧客自己去取餐口取餐。

黃鶴自然地跟喬芊子一起去取餐，雅座只剩下沉青黛和柴菁菁兩個人。

沈青黛開口解釋：“我口腔潰瘍，不太方便說話，抱歉。”

柴菁菁了然：“那你吃藥了嗎？”

沈青黛嗯了一聲。

“難怪你們今天會來這里吃飯，之前你在民宿那兩天，可沒吃香喝辣。”柴菁菁笑著說，“說起來，真的很謝謝你，要不是你，我現在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。可能還過著那樣的生活，生不如死。”

倒了杯熱水放在面前，沈青黛輕聲道：“糟糕的回憶沒必要記著，過得開心點。”

“道理我都懂，我就是覺得慶幸。你是我的貴人，是你救了我。”

“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，是為了我自己。”

聽沈青黛這麼說，柴菁菁心里有了數，想到對方可能不喜歡欠人，也不喜歡被欠人，自己一味的激可能只會讓對方到力，于是到此為止。

“沈記者，我請你吃蛋糕吧。”柴菁菁說，“吃甜的心會好，潰瘍也許就不疼了。”

沈青黛下意識要拒絕，只是沒等沒發出一個音節，柴菁菁又說道，“你不要覺得有負擔，喬記者和黃記者也有的。”

至此，沈青黛沒再攔著柴菁菁。

愈發希這個潰瘍能快點好，太影響的發揮了。不管是面對賀焰，還是面對柴菁菁，甚至今天早上跟黃鶴和喬芊子也是，誰都說不過。

“柴菁菁呢？”

端著餐盤回來，喬芊子環顧一圈，問沈青黛。

沈青黛單手托腮：“買蛋糕。”

黃鶴：“買什麼蛋糕？過生日？”

沈青黛搖頭：“給我們買的，為了之前的事。”

事過去了一段時間，沒有再提及的必要，也不是什麼好事，黃鶴和喬芊子悶頭吃飯，沈青黛喝著茶，看著樓下擁的人群。

穿著制服的特警，三三兩兩組隊，排布在街道各。

城市之所以安寧，正是因為有他們。

柴菁菁回來的時候，黃鶴和喬芊子剛好吃完飯。看著致漂亮的蛋糕，喬芊子覺得剛撐滿的胃突然又空出了一塊地方。

順其自然的，四個人一起走出餐廳。

作為最繁華的主城區商圈，無論晝夜，南梧大道永遠有不滅的燈火和不息的人，加上節假日，商場里的空氣不免稀薄。

突然有人撞了一下柴菁菁，沈青黛眼疾手快拽住，才免于摔倒在地的慘劇。

但下一秒。

柴菁菁驚呼：“我的手機！”

沈青黛下意識要追，剛提步便看到不遠的人群里竄出來三個特警，堪堪止步。

須臾間，穿著黑特警服的男人單膝著剛才撞柴菁菁的搶匪，低的眉眼在頭盔下有些難以分辨，直到他從搶匪手里出手機遞給邊的同事。

在他抬頭時，沈青黛愣了下，竟然是賀焰。

知道他今天有協助工作，只是沒想到他會在這一片。

拿著手機的特警走過來，把手機還給柴菁菁，柴菁菁仰頭看他：“謝謝。”

整個人從到外都著溫婉的氣息，看起來不像桐江人，倒像是江南那邊的。面前的特警看起來年齡尚小，在柴菁菁溫和的笑容中倏然怔住，視線串了下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頭：“不、不客氣，應該的。”

陸近沉押著搶匪起。

賀焰拍了拍手站起來，看了眼沈青黛，不聲地將視線移開：“鄭書航。”

鄭書航這才回神，連忙走到賀焰面前：“賀隊。”

賀焰：“移附近派出所。”

鄭書航：“是。”

看著他凌厲的眉眼，沈青黛忽而覺得周遭安靜了下來，距離上次見到他穿制服的照片不過兩三天。似乎和想象中的一樣，穿上這制服的賀焰，和平日里被一頭的賀焰，判若兩人。

威嚴、冷峻，像是暴風雪里怎麼也無法熄滅的烈火，給人充足的安全，又讓人而生畏。

突然，被陸近沉逮住的搶匪想跑，賀焰頭都沒回，手就拽住了對方的脖子，掌心扣得死死地。

“想跑？”他挑眉，哂笑一聲，“在我手里，還沒人功過。”

押著搶匪走遠，陸近沉突然“誒”了一聲：“剛才那個扎了個丸子頭的就是沈青黛，我說的沒錯吧，特別漂亮。”

賀焰瞥他一眼：“漂亮，有你什麼事？”

陸近沉不滿地撇：“我說你這人……”話說到一半，他恍然意識到什麼，語調變得不太正經，“等會兒，你這意思是也覺得漂亮？”

見他有要跑火車開自己玩笑的意思，賀焰完全沒給他這個機會。

“我沒有眼睛？”

“……”當他沒問。

而另一邊，沈青黛看不到消失在人群里的賀焰，才緩緩收回視線。

耳邊的聲音逐漸回籠，意識變得清晰起來，想起夏語眠說過，賀焰看起來又野又正，很適合證件照，穿制服的那種。

不得不承認，他穿制服，還真的……

帥的。

沈青黛看向柴菁菁：“沒事吧？”

柴菁菁搖頭。

“那幾個特警好帥啊！”喬芊子著黃鶴的胳膊，“把那王八羔子按在地上，帥得我要裂開了。”

黃鶴出另一只手握住喬芊子的手：“疼，疼！”

就這一刻，沈青黛心里的某種緒洶涌而出，埋藏許久的結，或許可以得到寬。

賀焰是普通的基層公務員，卻做著一點都不普通的工作。

為明和正義付出全部，予以無上榮的人民警察，和的父親一樣。

想到姚檬說他拒絕采訪的事，沈青黛在心里盤算一番，電視臺方出沒轍，要是想采訪他，好像只能親自開口。就算被決絕也無所謂，只是要冒出來的強烈想法，有一個結果。

哪怕這個結果，不如意。

想到這，沈青黛索給賀焰發了消息：【你什麼時候有時間，我們見一面，我有事想跟你談談。】

發完這句話，沒覺得有什麼不妥，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正式。

把柴菁菁送到租的房子，沈青黛一行人回到臺里。

暮沉沉，落日余暉灑進落地玻璃窗，沈青黛從電視臺出來的時候，收到了賀焰的消息。

賀焰：【你要離婚？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