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夕晚會？

沈青黛看了眼孟笛遞過來的手機, 頁面是綜藝組某個主任和孟笛的聊天界面。大致意思是，臺里要錄一個七夕晚會的節目，讓沈青黛參與一些后臺的采訪報道, 如果愿意的話, 可以上舞臺進行部分主持環節。

姚檬甚至臺里的其他領導，還是想讓偶爾做做主持工作。好像這個世界很多人的某些生活里，總有一些意難平, 而走下舞臺, 穿梭在人間煙火里，也為了不人的意難平。

“你應該不想主持吧？那你看看稿子就好了，我們要不加個微信, 我發給你？”

孟笛摳了摳自己新做的甲, 輕飄飄地看了沈青黛幾眼。

沈青黛的作很快, 拿出自己的手機，掃了二維碼添加微信，用孟笛的號把文檔發給自己，然后刪了好友。

短短十幾秒，干脆利落。

看著的作，孟笛哂笑一聲：“怎麼，覺得我躺在你的列表里，臟了你的列表？”

沈青黛揚手把手機還給孟笛：“嗯。”

平穩的單音節落下。

孟笛氣笑, 不可思議地看著，怎麼這麼多年過去, 永遠都是這副百毒不侵我行我素的態度。

沈青黛：“如果我有什麼你不喜歡的地方，你克服一下。”

孟笛了下頭發, 惡狠狠道：“別以為有姚主任給你撐腰, 你就萬事大吉。”

話落, 喬芊子舉著手機沖過來，緒激：“黛黛！上半年的績效考核出來了！”

湊到沈青黛邊，喬芊子放大群里的表格給看，孟笛昂著腦袋垂眸，看到序列第一的后面是沈青黛的名字。

又是第一。

高中集訓一起學播音主持，一起參加同一個比賽的時候，就總是第一。

十幾年了，不做主持怎麼還霸占第一的位置，能不能栽一回？

孟笛咬了咬牙，心氣不順憋得慌，怪氣道：“恭喜你啊，又能拿到獎金了。高中那會兒你就是這樣，跟錢有關的東西，你都要爭一爭。你家境也不算差嘛，就這麼錢嗎？”

“我要的不是獎金，我要的是第一。”掃了眼孟笛，沈青黛轉就走，走出兩步，回頭，“多做做傳統文化的功課，采訪環節別指我，我一定給你搞砸。”

既往不咎這個詞太虛偽了，做不到，也不大度，喜歡風水流轉，往死里轉。

看著沈青黛揚長而去的背影，孟笛氣得跺了跺腳。

“找你干什麼呀？”瞟了眼踩著高跟鞋氣沖沖走遠的孟笛，喬芊子低聲音問道。

沈青黛點開文檔：“臺里的七夕晚會。”

喬芊子：“你要主持？”

沈青黛搖頭：“后臺采訪。”

點點頭，喬芊子殷勤地了沈青黛的胳膊：“黛黛，剛剛跟你說的事，你考慮一下唄？”

“什麼？”

“找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拍片頭啊！”

“……”

能說不嗎？

-

新聞稿寫完，紀錄片的提綱依舊沒有完，沈青黛握著鼠標頁面。想問的太多了，又不能什麼都問，這是紀錄片，不是傳記，不是專訪。

眼看落日即將逃離地平線，部門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，沈青黛索關上電腦，收拾好東西，決定回家再繼續寫。

電視臺到地鐵口有一段路，走得很慢，大腦于放空的狀態。今天整整一天待在臺里，從哄鬧的人群到這會兒一個人，有點超載。

路過一道小巷，傳來難以忽略的聲音，沈青黛扭頭。

狹窄的巷子里站了幾個人，穿著職高的校服，圍著一個生。生蜷在墻角，抱膝，扎著漂亮發圈的馬尾被扯得七八糟。圍著的男生和生，推一下的腦袋，扯一下的頭發，偶爾拳腳相加，試圖從那里得到些什麼。

眉間輕蹙一瞬，沈青黛毫不猶豫走過去。

聽到有人過來，那群人停下作，看著沈青黛。這條道很窄，拐個彎下幾層臺階就是職高，除了本校的學生，很有人會走這條巷子。

沈青黛徑直走到扎著馬尾的生前，朝手，對方下意識往后了一下，沒敢抬頭。

試探地將人拉起來，作又輕又緩，不顧旁邊的人，慢條斯理地給扎頭發。

短發燙了小卷的生叉腰往前面一站，語氣極其不耐煩：“阿姨，你誰啊？他媽管閑事。”

沈青黛沒理，給小姑娘扎好頭發，才輕飄飄地抬眼：“知道高中不是義務教育？”

一群人沒明白的意思，為首的生“嘖”了一聲，正再度開口，便聽到沈青黛不不慢地下一句話，“姐姐的意思是，想不想，被開除？”

一字一句，頓頓停停。

說話的語氣波瀾不驚，卻又像是烏云卷著暴風雨，只有表面寧靜。

后有人拉了拉短發生的角，小聲說：“長得好像電視臺那個……”

旁邊有人話：“哪個？”

“就那個很漂亮的記者。”

話落，幾人齊刷刷看著沈青黛，似是端詳了片刻，心里紛紛罵了句。

留著板寸的男生連忙開口：“姐姐，我們就是鬧著玩呢，你別、別讓我上新聞，求你了。”

臉上賠笑，語氣下來，甚至有點沒皮沒臉撒求饒的意味。

沈青黛不吃這套。

往旁邊側了點，面無表：“該求的是我？”

板寸男生立馬會意，拿走短發生手里的手機。短發生還打算搶回來，被后的人攔住。

“對不起對不起，還給你，真的對不起。”把手機塞進被他們欺負的生手里，板寸男生退了回去，看了下沉青黛的臉，扯了扯邊人的服，灰溜溜地離開，“走走走。”

拍了拍小姑娘上的灰塵污漬，沈青黛帶去商場買了件簡單的連，把臟了的校服送到干洗店。

取了單子，沈青黛給后扯著子的小姑娘：“明天周六，你應該不穿校服，后天記得拿著這個單子來取服。”

小姑娘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欺凌中緩過來，怯生生地抬頭，巍巍地收下單子。

沈青黛俯，湊到面前，盯著看了幾秒：“要不再去洗個臉？”

“不、不用了。”

像到驚嚇的小兔子，小姑娘猛地擺擺手往后退了一步，差點踩空臺階，還好沈青黛飛快手將人拽回來。小姑娘的聲音糯糯的，“姐姐已經幫了我很多了，謝謝你。”

沈青黛看了眼兩邊，發現一家小飾品店，幾步過去買了巾。

“，跟小花貓似的。”

抿著扯出一張巾，小姑娘認認真真一點一點地著自己的臉。

沈青黛：“我請你吃飯吧。”

小姑娘下意識就要拒絕：“不……”

“你要是想謝我，就答應。”沈青黛說出口的話毫沒有給被人反駁的余地，有些專斷。

小姑娘瞬間啞然，不敢再吭聲。怎麼突然覺得，這個姐姐比剛才那群人更可怕啊。

附近就有很好吃的面館，沈青黛找了個寬敞的位置，點了兩碗面。

把筷子放在碗上，輕聲開口：“以后再有這種事，在校就告訴老師、校領導，在校外就報警。”默了下，補充道，“有事找警察。”

這是父親曾經跟說過的話，沒想到，有一天也會如這般，仿佛有無數底氣似的，跟別人這麼說。

也不知道是到了小姑娘的哪神經，對面的人突然泣起來。

沈青黛愣了下，遞給一張紙巾。

“別哭了，人生沒什麼……”過不去的坎。

后面幾個字倏然卡住，如鯁在，怎麼也說不出口。好像不能這麼安別人，因為自己，就有一道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坎。

小姑娘吸了吸鼻子，甕聲甕氣的：“姐姐，怎樣、怎樣才能，變得像你這樣？”

今天這樣的事，不是第一次遇到，但始終沒有人，像對面這位姐姐這樣，朝手。

“讓自己強大，勇敢，無所畏懼。”

話落幾秒，突然聽到發機的聲音，沈青黛下意識偏頭。

街道邊干凈清朗，沒有半分托車飛馳而過的痕跡。

送小姑娘回家后，沈青黛才坐上輕軌，到家時夜漸深。

趿拉著拖鞋朝島臺走，正巧看到從主臥出來的賀焰，撞上他的視線。恍然意識到，忘了跟他說自己要回家的事，而他們之間，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互發消息說回不回家這件事，偶爾回家看到對方也毫不意外。

“隊里集訓，兩個月。”賀焰把碩大的黑包放在沙發上，隨口解釋。

沈青黛嗯了一聲，走到島臺前倒水喝。

又進了趟主臥再出來，賀焰收拾好東西，遲遲不走，雙手撐著沙發背，看著站在島臺前喝水的沈青黛。

捧著玻璃杯，小口小口地喝著，雙目失焦，緒不高。

他想起半小時前，在臨川路附近撞見的那一幕。

不過是路過電視臺，恰巧看到在巷子里，救了個小孩。然后帶人家買了新服，去了干洗店，還吃了飯。

落日余暉灑在上，所有凌厲不善在他眼里都被磨得和了幾分，好幾個瞬間，他覺得特別。

上次也是，這次也是，好像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去幫助去保護一些人。

頃刻間，某些難以名狀的緒噴涌而上。

不舍，依，想。

“沈青黛。”賀焰出聲，“你沒有不舍得我嗎？”

回神了一些，眼底卻依舊有些不清晰的朦朧，沈青黛看他一眼：“沒有。”

賀焰略微拖著嗓音哦了一聲，歪頭：“我好舍不得你啊，怎麼辦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