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是一條尾，還有八條呢。

淼淼并不是很在意這件事。

之后三天，凱旋放了學都會往顧家跑。

當然他不可能空手來。

不管玩還是零食，都大包小包地往顧家運，就跟不要錢似的。

爺什麼都缺也不可能缺錢的。

顧家廚房的冰箱都要塞不下了。

唐敏略微發愁地想：不知道總夫妻倆知道這回事嗎？總有種拐帶了人家孩子的錯覺。

應該是知道的吧，但唐敏還是有些虛。

同凱旋說：“凱旋啊，別再帶了，裝不下了。”

凱旋掃了冰箱兩眼，思考兩秒：“確實是，冰箱太小了，應該換個大的，我晚上就跟我爸說。”

唐敏：“……別。”

凱旋不高興了：“阿姨，你是不相信我，還是不相信我爸爸？”

唐敏無語：“……”

算了，由他去吧。

知道淼淼生病的事后，凱旋把的臉捧起來，仔仔細細看了一遍：“哎，你果然是林妹妹，林妹妹就很容易生病的。”

淼淼扭了扭脖子，想把自己的臉從他手里解救出來。

“我不、不是，不是生病。”

我只是掉了一條尾。

凱旋這會兒又笑起來：“姥姥是說話風的劉姥姥，你，你是說話結的林妹妹，哈哈哈哈。”

莫名被cue到的姥姥：“……”

沒聽懂的淼淼：“？？”

還有你笑就算了，你怎麼還笑著打起了滾兒呢？

顧唐端著水杯從他們旁邊經過三次，凱旋還在笑，顧唐只得自己停下腳步。

“那凱旋，我是誰啊？”顧唐好奇問道。

“你？”凱旋思考了起來。

其實他紅樓夢看的都是電視劇，是家里的梁喜歡看，各個版本都看了無數遍。

凱旋每次也就是隨意看看，懂的自然是皮，這顧唐一問，正好給他問住了。

他撓撓頭，費盡心思地在想，還有什麼人呢？

其他人也都在靜靜等著他回答，此時腦海里蹦出來一個名字，他想也不想就說了出來：“你是薛寶釵！”

姥姥：“噗——”

顧唐不知道姥姥怎麼了，朝看了過去。

姥姥忍住笑，委婉地說：“沒事兒，還是有點風。”

凱旋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，他點點頭，義正言辭地說：“你名字里也有寶字，我們還是兄弟。”

顧唐就這麼信以為真了。

姥姥：“噗嗤——”

顧唐和凱旋一同看了過去。

凱旋還有幾分不理解：“姥姥，你今天風好像更厲害了，還是去看看牙吧。”

姥姥連連擺手，扭過了頭去。

你只要別說話，姥姥的風就沒這麼嚴重了。

“哎，姥姥累了，神頭不好了，你們玩，姥姥去房間休息會兒。”

顧唐和凱旋聽著沒覺，他們只顧著玩，含糊著應一聲，也沒別的反應。

淼淼對這個話比較敏，在姥姥上樓時，手拽了一下。

“姥姥，姥姥，”淼淼的眼神有些不放心，“你、你冷嗎？”

姥姥蹲了下來：“姥姥穿得暖和，姥姥不冷。”

淼淼抿了下，慢慢開口：“，冷，沒、沒有了。”

姥姥愣住了。

淼淼又去沙發上抱來了小毯子，費力地舉起來，要給姥姥搭上：“給姥姥，不冷。”

唐敏也是聽到這里，才明白為什麼每次淼淼都那麼執著地給蓋被子。

想想當初這孩子是親眼目睹了的去世。

或許旁人都覺得小孩子什麼都不懂，很快就會忘記了。

可其實未必吧。

唐敏的心得一塌糊涂，把淼淼摟進懷里，下蹭著的小腦袋。

比起旁邊游戲區里的顧唐，那兩天每天都掉金豆子，淼淼這樣不哭不鬧似尋常一般的話，卻更讓人揪心。

唐敏著淼淼的小腦袋，在心里猶豫了很久，才開口說：“淼淼，只是睡著了，或者說，人只要到了年紀，就會慢慢都去往另一個世界。”

也不知道這小孩子能接多，只是想以最溫和的方式讓清楚一件事——

已經見不到了。

淼淼乖巧地“嗯”了一聲：“我知道，是，是天上嗎？”

唐敏想了想，這麼說好像也沒錯：“對，所以我們雖然看不到了，但是想的時候，可以抬頭看看天。”

唐敏說：“一定在天上，看著淼淼呢。”

淼淼聽了后，小腦袋瓜特別認真地思考這問題，接著抬起了頭。

“媽媽，”淼淼的小音里有一困，“我、我抬頭，看、看不到。”

我抬起了頭，也沒看到天啊。

只看到了天花板。

唐敏和姥姥剛才都還沉浸在一憂傷沉重的緒里，聽了這句話，立刻多云轉晴，笑了出來。

淼淼今天好幾次了，別人在笑，都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。

小小的腦袋上掛著大大的問號，還試圖自己去尋找答案。

淼淼歪腦袋：“哦，我知道了！”

淼淼墊了墊腳：“是淼淼小，淼淼矮。”

所以抬起頭也看不到天。

唐敏和姥姥笑得更厲害了。

淼淼：“？”

姥姥帶著笑容去房間了，唐敏要接著去忙，淼淼很輕地拽了下的袖。

“媽媽，”淼淼示意彎下子。

淼淼湊到唐敏的耳邊，很輕地說：“媽媽，我見到，了。”

唐敏：“？？”

唐敏：“！！！”

這事不能細想，細想之后就有點嚇人。

唐敏一臉嚴肅地問：“淼淼什麼時候……看見的？在……哪里？”

淼淼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脯：“昨天，在……夢里。”

唐敏提著的心這才緩緩落了下去。

真給嚇了一大跳。

淼淼還說：“以后、以后，淼淼，……”

淼淼：“會，會見到。”

唐敏想想也沒錯：“對。”

人都會有死的那一天。

唐敏還是說道：“不過淼淼現在還小，我們先不考慮這個問題好嗎？”

淼淼猶豫了下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，但還是點了點頭。

二樓的大臺連接著小客廳，現在徹底了三個孩子的游戲地盤，全靠凱旋的玩裝點。

淼淼把羽玩揣進口袋里，好奇地盯著長筒遠鏡看。

凱旋見興趣，趕把遠鏡給架了起來，爺早就玩膩了，但不妨礙他顯擺。

“這玩意兒晚上更好看，星空看得更清楚，流星雨來的時候也用它看。”

顧唐看他對著淼淼一番狗樣就煩，把手里的玩掰的咔咔作響。

凱旋你特麼尾都要搖上天了，你能不能有點出息。

淼淼仰著腦袋聽得認真：“流星……雨？”

凱旋趕給科普：“你見過下雨嗎？下雨天的風景很好。”

淼淼點頭，點了兩下又搖起了頭。

只見過鄉下的雨水，到是泥污，風景一點也不好。

凱旋兀自說著：“流星雨就是星星雨，你想想啊，一顆顆星星劃過天空，還能許愿呢。”

淼淼站在了遠鏡前，因為個子矮，踮起腳尖也夠不到，凱旋連忙又給搬了個小矮凳，抱著站了上去。

“謝謝哥哥。”淼淼沖凱旋甜甜一笑，小小的梨渦在太下仿佛發著芒。

凱旋也笑起來，表有點害。

顧唐站在幾米之外，到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。

在這個瞬間，他猛然意識到，他不但沒有妹妹，連拜把子的兄弟都是紙糊的。

現在是白天，當然不可能看見星星，更不要說什麼流星雨。

淼淼兩只小手扶著遠鏡，轉換著角度，的視野里先看到了一片小花圃，各種的花織在一起，簇擁著開放，煞是好看。

不過，淼淼對花不興趣。

轉著鏡頭往別看，鏡頭里出現了一個人。

一個——眉清目秀的小年。

淼淼的作停住，小手把著遠鏡，生怕一晃就看不到了。

是很好看的那個小王子哥哥！

鏡頭里，小王子仿佛就在眼前，出手就能到一樣。

淼淼不由得多看了兩眼，見他坐在花圃旁邊的椅子上在看書。

鏡頭里清清楚楚能看到每一個細節，包括他桌子上放的一盤糕點，還有他脖子上帶著的玉墜。

見看得起勁兒，凱旋察覺到不對，順著遠鏡的角度看過去，就發現那是自己家的后院。

再一看，他就看到了言霄的那張臉。

一整齊干凈的休閑小西裝，永遠人模狗樣的端方姿態，就算化灰凱旋也能認出來。

凱旋的臉忽然就臭了。

渾著一烏云布的覺。

“淼淼，”他把淼淼的小臉扭回來，“淼淼，你仔細看看，看我，其實我比他好看，對吧？”

額……

淼淼搖了搖頭。

我現在是個人，做人呢，最重要是誠實。

凱旋看到后渾泄了氣，失魂落魄的。

顧唐差點就忘了，爺這幾天來家里都是這麼副要死不活的樣子，活像見了鬼似的。

就算他沒有說過原因，顧唐一想肯定是在家里又不待見了，過得不開心唄。

而且，凱旋來家里越頻繁，不越顯得他在家里沒人在乎嘛。

這些顧唐都知道。

所以不用想，顧唐都知道，鏡頭里淼淼剛才看到的是什麼。

能讓凱旋這副表的，那就只能是——

“他就是那個？”顧唐走了過來，在他旁說，“那個？”

私生子？

最后三個字，顧唐沒好意思說出來。

凱旋冷哼了一聲，的：“也就是我不在家，才讓他逍遙的，要不然平時我說‘一’，他絕對不敢說‘二’。”

顧唐：“……”

顧唐：咱別裝了爺，你每次來一副氣包的樣，誰強誰弱傻子都能看出來。

顧唐仔細瞧了瞧：“也就比你好看那麼一點，唔，很會讀書嗎？所以大人們都很喜歡？”

這下他終于明白為啥一開始，凱旋要說蠢的才好了。

凱旋徹底炸了：“他比我好看？我不服！我哪兒比不上他！”

這倆兄妹，真是一個比一個瞎。

顧唐：“……”

“要我幫你出口氣嗎？”顧唐想反正自己家要搬走的，不如走前替好兄弟做點什麼。

沒等凱旋回答，淼淼先搖頭道：“不、行，他好。”

他上有金霧霧，他是好人。

不允許有人欺負小哥哥，于是打開雙手，像只要護崽子的老母一樣，攔住顧唐。

顧唐不由又仔細看了兩眼，一看這就是那天玩飛機遇到的小男孩兒，表變得復雜了點。

說真的，知道這是私生子是一回事，但只是這麼遠遠地看著，那小男孩兒的穿著，還有他舉手投足之間，不論怎麼比，都甩了凱旋好幾條街啊。

顧唐收回視線，用憐憫的目看著凱旋。

凱旋跳了起來：“你干嘛這麼看著我？我告訴你，我要不是看他比我小，我天天打哭他你信不信？”

顧唐：“我信。”

真敷衍。

凱旋郁悶地揪了揪淼淼的小辮子，“不許喜歡他知道嗎？他才不是好人，他可壞了。”

“我挨罰寫筆字，本來要寫五遍就好了，結果因為他嫌我寫得丑，我最后寫了五十遍！五十遍！我那天到睡覺手都是酸的！”

“還有他們兒園是沒有課后作業的，但是我有，他每次都會問我寫完了嗎？學得會嗎？”

寫倒是寫完了，但是學會不大可能，學廢了還差不多。

顧唐一下子就想到了凱旋那無比難看的績單，以及那如狗爬一般的字。

顧唐想說：那私生子怎麼盡說大實話呢。

爺人間實慘啊。

凱旋仿佛打開了個口子，化人形吐槽機，恨不得把自己遭遇的所有委屈都吐出來：“這還沒完呢，我倆都學小提琴，但是不許我在家里拉琴，他卻可以，憑什麼！”

怪不得要跑外面琴房學呢！

顧唐想安下爺，最后憋了半天心里只有一個字：草。

“他這也太欺負人了，你就這麼著，你家里沒人幫你的嗎？”顧唐問道。

凱旋悠悠地嘆了口氣：“他比我小一歲呢，我不想讓長輩們太為難，誰讓我這麼懂事呢……”

懂事的孩子沒糖吃。

顧唐聽到這里，轉頭看了眼淼淼的后腦勺，多有點同。

淼淼的小眉頭也皺了起來，看著凱旋，又繼續用遠鏡看小王子。

淼淼：這和我認識的小哥哥是同一個人嗎？

顧唐忽然說：“誒，他看過來了。”

凱旋一聽，立刻繃起來，他張道：“我站在這里，他看不到我吧？？？快讓我躲一下！”

“哦，他轉回去了，呼，嚇死我了。”凱旋拍著小脯說。

“……”

慫貨。

顧唐嫌棄不已：爺，你的骨氣呢？！

一個眼神就給你嚇這樣。

想不到這個私生子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啊，那天見到的時候，還真沒覺出來。

不過那天要去醫院的是他們的媽媽吧，那看得出來，那媽媽很聽他話的。

再一想凱旋……

顧唐心里可憐凱旋，晚上的扇貝蒸都主貢獻出去，遞筷子，遞水，遞紙巾……

要不是怕凱旋覺得他是變態，顧唐都想幫他上廁所子了。

凱旋總算開心了一點點，轉頭看著淼淼，再看看手里的。

這是淼淼剛拿到的，香噴噴的，但他這眼神沒法人忽視，所以淼淼想了又想，把遞了過去。

“給。”淼淼說。

吃飽喝足，就不會總不開心了。

凱旋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，滋滋地吃起來。

淼淼：糟糕，他手里這只好像最好吃！

唐敏收拾完廚房，發現凱旋居然還沒有回家，著手，隨意問道：“你們作業都寫完了嗎？”

看著凱旋：“你居然沒有家教補習班什麼的嗎？”

這好像不太科學。

好端端，為什麼要說績的事啊！

顧唐聞言大驚失，爬上椅子捂住了媽媽的，小聲說：“媽媽，你別說了。”

別人的傷疤怎麼能隨便揭呢！

凱旋還是扭頭跑回家去了，跑得飛快，因為他想起來，今天爸媽會早點回家，而他的作業，還真的一個字都沒寫！

不今天沒寫，前兩天的也一個字沒。

唐敏搖了搖頭，在的認知里，有錢人家的孩子們上學都只是個流程，家里都有一對一的家教才對，贏在起跑線上可不是說說而已的。

本來也打算給顧唐多請個家教的，為人父母的，誰不盼自己的孩子能活得漂亮點呢，將來他們也好放心些。

這會兒看看顧唐，多有些抱歉：“可惜了，我們現在沒有那麼多錢。”

唐敏：“請私人家教太貴了。”

顧唐：！！！

幸好啊，幸好我家現在沒有錢！

淼淼聽到“錢”字立刻看了過來，拍拍自己：“有，我有。”

沒有還可以再掙的。

尾也多！

笑著看著顧唐：“請，給哥哥，請。”

我有錢，給哥哥請家教吧，請最好的。

顧唐驚慌地跳下來，這邊又去捂淼淼的：“不，你沒有！”

收回剛才的話，我就是你的哥哥了！

唐敏在旁邊捧著肚子笑，轉頭一想有時候沒錢也好的，至不用面對那麼多選擇。

腦袋一歪，看到了沙發旁邊的花盆，前幾天還枝繁葉茂的背竹此刻虛弱不已。

馬上就薅禿了。

另一側的吊蘭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還能是誰干的？顧唐從來就沒有薅花的病，淼淼更不可能，多乖呀。

就只能是凱旋了。

這怎麼跟貓似的，喜歡薅花呢？

唐敏轉念又一想，爺帶來那麼多東西，不就是損壞幾盆花嗎？

隨便薅吧，禿就禿了。

只要別把淼淼的頭發薅禿了就行。

周四，凱旋風雨無阻地又來了。

他進門換鞋的時候，唐敏笑瞇瞇一臉慈地看著他：“凱旋啊，阿姨又買了兩盆花，隨便你玩。”

凱旋先是緩緩冒出了一個：？

凱旋：！

他得不得了。

阿姨也太好了吧？這是怕自己心不好想出來的辦法吧？

凱旋著脯說：“謝謝阿姨！”然后就傻呵呵地捧著花盆不釋手的。

淼淼坐在沙發上，看著他……手里的花。

看著看著，克制又克制還是沒忍住出手，薅下來一片葉子，在小手里了，又薅一片。

凱旋看著還好玩的，和一起薅了起來。

顧唐從樓上下來，覺得簡直沒眼看，他把這盆花解救了下來，一臉惱怒地看著二人。

“凱旋，你不要帶壞我妹妹好嗎！”

才三歲多！

凱旋：？？？

你在說什麼？我心太了我沒聽清！

這天顧興民又是很晚都沒回家，唐敏帶三個孩子玩到了九點多，淼淼困得腦袋晃來晃去，但是爺還沒回家，是不允許睡覺的。

唐敏正愁沒法子，大門外就有了汽車的聲音，接著就有了門鈴聲。

顧興民還沒回來，這會兒會是誰呢？唐敏一邊往外走，一邊想自己在這個城市也沒有什麼朋友啊。

電子視頻一接通，就傳來一道很有磁的男聲線：“抱歉打擾了，我們來接凱旋。”

是銘城！

總。

唐敏整個人都清醒得很，看向凱旋本人，只見方才還嘻嘻哈哈的人瞬間抬起了腦袋，這回不用唐敏說什麼，他麻溜地換好鞋子，跑了出去。

唐敏淼淼的腦袋，松口氣：這下總算可以休息了。

而淼淼想著那金閃閃的總，忽然也不那麼困了。

甚至幻想，一會兒能不能挨著總的大長，蹭一會兒。

那麼多的金霧霧，應該會很舒服吧！

凱旋朝著門口奔去，跑著跑著忽然停了下來，雙眼震驚：“我小叔怎麼也來了！”

小叔？

唐敏不由也瞪大了眼睛。

嫂子、小叔子，以及丈夫。

啊這……是什麼大型修羅場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