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暑氣逐漸散去, 穿過樹葉隙的舒爽和煦。

午間的校園里，林蔭大道間下了課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路過，時不時有好奇的視線落在他們上，心說這兩人站在一起看著可真養眼。

唐黎和江銳都是從小出挑到大的類型, 早就對周遭的視線習以為常了。

兩人仍在旁若無人地四目相對。

“我是不甘心啊。”江銳笑著看著唐黎眼睛, “我可比你坦率多了。我還沒去過世錦賽, 也沒去過奧運會, 它們還欠我幾個世界冠軍。我的確不甘心。”

唐黎此時心很復雜。

不知怎麼的，忽然就非常明白那種不甘心的心。

之前江銳問甘不甘心的時候, 甚至連那種心都不敢去想，可這一刻，卻不由自主地代了他的角度。

他明明有實力有技, 明明那麼年輕，明明應該有無限明的前途。

可現實是，如果他繼續，將來就很有可能坐椅；如果放棄四周跳，那在男單項目上就毫無競爭力。

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陷進這樣的困境里，束手無策，無可奈何。

就跟之前的想法一樣, 如果拼命站到國際賽場上去就為了看著別人奪冠，那種場面未免太過諷刺。

只怕這事對江銳來說打擊更甚吧，畢竟獎牌原本唾手可得。

不甘心的心撲面而來。

下意識抓住他的袖, 張地說道：“那……你也別逞強啊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江銳輕松地聳肩, “所以我說我退役了嘛。”

“放心吧。好歹也做過兩次手, 過兩次教訓了。我不會再來了。”

如果說傷之初他還不信命地掙扎過，可逞強的結果就是傷勢更重，本來養兩三個月就能好的傷勢直接被他作進了醫院開了兩次刀, 事到如今，他也逐漸接了這個事實。

他故作輕松地開玩笑道：“反正之前也在你面前秀過我的四周跳了，當年你跳過，現在我也跳了，還比你多兩種，怎麼樣？現在到你再也追不上我了，嘿，值了。”

唐黎此時心里正酸得不行，一聽他沒心沒肺的一番話，忍不住抬頭瞪他。

這人怎麼這麼沒臉沒皮的？

這種時候都不忘打擊！？

正替他難過好不好！！

可一抬頭，憋在眼眶里的酸意就再也控制不住了，兩顆眼淚啪嗒掉了下來。

江銳這下頓時慌了。

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面前，下意識地抬手想掉的眼淚，可抬起手又局促地放下來，怕貿貿然手惹得更不高興，他遍上所有口袋，想出什麼來給，結果什麼都沒掏出來。

只好干地看著抬手以手背抹去眼淚，低聲哄道：“哎……那什麼，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？我不是故意氣你的。真的！我就是想開個玩笑活躍氣氛，你別跟我生氣了好不好？”

唐黎癟著不吭聲，眼淚卻不知怎麼的越越多。

江銳真的是怕了了，此時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周圍譴責的視線，仿佛當眾被行了刑，總覺得這些視線里寫滿了“居然惹孩子哭！”“哇，是不是男人啊？”“這小子過分了喂。”

江銳對這些譴責無關痛，只是這麼天化日的，他實在不想讓他們看見唐黎哭的樣子。

他窘迫地抓抓頭發，低下頭去看的臉，他抬手攥住的手，聲哄道：“我錯了，對不起嘛。Lizzie，不哭了好不好？唐小黎？姐？唐黎神？唐唐？黎黎？小黎子？”

唐黎被這一堆七八糟的稱呼打了岔，一時間明明還在掉眼淚，卻又有點想笑。

沒好氣地抬手拍開他的爪子，暴躁道：“你煩死了！”

聽語氣不像是真生氣了。

江銳松了一口氣，抬手的頭頂，將整個人往自己懷里帶。

放懷里藏好了，不給別人看。

他的手掌在頭頂上輕輕拍了拍。

林蔭道上清風吹過，吹得唐黎發飛揚，烏黑的發蹭在他掌心里，勾得他指尖麻麻的。

他作輕得像是安孩子，輕聲說：“其實也沒什麼的，本來回國之前我都想開了。退役就退役唄，天生我材必有用嘛，此路不通肯定還有別的路適合我。”

唐黎沒吭聲，抬手揪住他的襟給自己了眼淚。

察覺作的江銳只能無奈順著：“……”行吧，你高興就好。

唐黎吸了吸鼻子，終于冷靜下來了。

放開他的襟，從他懷里退出來。

垂下微微泛紅的眼眸，癟著說：“我就是……替你可惜。”

看這樣，江銳忽地心頭一。

之前偶爾轉過腦海的某個念頭突然又冒了出來。

他忽地想起那天在ACE，有人問，想不想再找個男伴，想找個什麼樣的。當時他聽得不爽，滿心想著，就你們也配得上跟搭麼？要找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格。如果又找了個周延那樣的，那還不如不找。

可，如果真的就跟他搭呢？

讓他從男單轉冰舞……也不是不行。

國外很多都是這樣，技難度上不去的選手，一部分都會退而求其次轉冰舞或是雙人。

他的教練勞倫斯·奧爾德之前他問過他有沒有意向轉項。

當時江銳想也沒想就拒絕了。

他的想法很直接干脆，就是覺得沒人能搭得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