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泌繼續說道:「兩三載也好,四五載也好,我信任郭平章的能力,但是我不信任這個朝廷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。」
這下子郭子儀也沉默了。
靈武朝廷,說起來是個小朝廷,實際上就是一個草臺班子。
西京中大部分的朝臣,其實都跟著上皇去了蜀中。
如今上皇還不知道靈武登基的消息,不人還在觀,到底要投靠哪邊。
除了堅定支持皇上的郭子儀之外,李亨能夠依仗的大臣並不多。
更加重要的是,如今郭子儀在小朝廷中名太高,他已經覺到了皇帝的疏離。
郭子儀並不是憨直的軍將,相反他是一名老練的政治家。
他自然明白,這些疏離來自何方,他也知道李唐皇室都是些什麼玩意兒。
天子本就是刻薄無,而老李家的脈中,就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基因。
上皇李隆基,也是靠著非常手段,宰了自家不親戚上位的。
對脈親人都是如此,像是郭子儀這種掌握大權的軍頭,李亨的態度自然可想而知。
雖然郭子儀已經多次自污保全自己,但是李亨對他的忌憚越來越深。
李泌說道:「論武略,皇太子不如建寧王。論文學,皇太子也不如建寧王。皇太子唯一所佔的,就是多年的嫡子份。」
郭子儀疑的看著李泌問道:「既然如此,為何不擁立建寧王?」
李泌嘆息說道:「賢能是不是賢能,個人有個人的標準。」
「郭平章覺得建寧王賢能,那別人可以也可以覺得別的皇子賢能。陛下的子嗣也不算了。若是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盤,那麼靈武朝廷還能經得起折騰嗎?」
這下子郭子儀閉上,他沒有反駁李泌的話。
李泌接著說道:「我知道皇太子有諸多不好,格懦弱,容易被近臣左右,也不擅長武事。可是只要堅持立嫡這條路線,那麼靈武朝廷就不會!」
「可若是從立嫡改為立賢,那就是禍之源了,靈武朝廷可經不起這麼折騰。」
李泌看著郭子儀說道:「郭平章,你可知道,你親近建寧王的事,陛下已經知曉了。」
郭子儀一愣。
李泌接著說道:「若是陛下找,你為建寧王如此出頭,你覺得陛下還能睡得好覺嗎?」
這下子,郭子儀也覺後背一涼。
如今的陛下,就是背叛自己的父親在靈武登基的。
郭子儀很清楚,以上皇李隆基的格,絕對不會說什麼禪讓退位的鬼話。
若是郭子儀支持建寧王,那皇帝恐怕要寢食難安了。
李泌繼續說道:「我上奏陛下,請他派建寧王去隴右,陛下開始是不願意的。」
「陛下有意將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位授予建寧王,讓他統領大軍安定叛軍。」
「可是我給陛下說了秦王的舊事,陛下才聽了我的記憶,讓建寧王去隴右道調兵。」
秦王舊事,就是太宗李世民的舊事。
當年李世民封秦王,滅隋一統天下,秦王立下了汗馬功勞。
可是後來李淵要立嫡子建太子,秦王李世民發玄武門之變,殺兄殺弟,又迫李淵退位。
李泌用「秦王舊事」點醒了皇帝,他立刻改變了命令,讓李炎去隴右道調遣軍隊玉門關勤王。
郭子儀看著李泌說道:「擁立皇太子這件事你沒錯,可是勾結回鶻伏擊建寧王,這件事是不是做的過了?」
李泌搖頭說道:「這件事不是我李泌做的。我只是建議陛下將建寧王調離前線,絕對沒有說要除掉建寧王。」
郭子儀看著李泌的眼睛,只看到對方眼神中帶著出塵之氣,本看不到任何波。
看到一雙如此清澈的眼睛,郭子儀嘆息一聲說道:「既然不是書監做的,那麼我們都看錯了一個人了。」
李泌也嘆氣說道:「我也沒想到,是泌小看天下人了。」
郭子儀抱拳對李泌說道:「我通相,當年初見建寧王的時候,我就知道他是有福之人。」
「哦?」李泌看著郭子儀,沒想到這個老將軍竟然懂得相?
不過世人都說郭子儀有識人之明,他所舉薦提拔的人,全部都是國家的棟樑。
沒想到他竟然會相。
郭子儀說道:「吉人自有天相,如果建寧王平安無事,書監可否照拂一二?」
李泌遲疑了片刻說道:「可。」
郭子儀看到李泌遲疑的樣子,就知道自己這番話也是白說了。
不過李泌今天的一番話,郭子儀也是聽到耳朵里去了。
靈武朝廷不能,大唐不能再折騰了。
如今安祿山已經佔據了兩京,上皇逃亡蜀中。
這天下能夠抗擊安祿山的,就只有在靈武組織勤王軍的皇帝李亨了。
如今李亨剛剛站穩腳跟,如果因為繼承人的問題鬧起來,那大唐就真的完蛋了。
雖然郭子儀對於皇太子並無好,可是李泌的話也提醒了郭子儀,若是郭子儀依然堅持支持建寧王,恐怕對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好。
等到郭子儀離開,李泌這才打開了後的丹爐。
因為提前熄火,這一爐名貴的丹藥已經變了藥渣。
李泌看著爐子里的藥渣,嘆息一聲說道:「這番誓言,恐怕又要折我的壽數了。」
李泌解開發簪,他在山中修道時候依然是一頭的烏髮,可是到了靈武不足兩個月,就已經是白髮叢生。
此次出山輔佐李亨,日夜籌劃耗費心甚多,李泌知道自己已經折了壽數。
而在紅塵中沾染這些因果,也是修道的大忌。
李泌坐在團上,閉著眼睛念起詩來:
「天覆吾,地載吾,天地生吾有意無?
不然絕粒升天衢,不然鳴珂游帝都。」
念了兩句,李泌又覺得詩興全無,他看著熄滅的煉丹爐火,輕輕嘆了一口氣。
而此時正在瓜州城的李炎,抬起頭看向東方。
他走到窗邊,看著漸漸落山的太,至德元年的十一月終於就要過去了。
李炎也嘆了一口氣,自己總算是渡過了最艱難的階段,下個月又可以召喚新玩家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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