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奔月》5.仙音懾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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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風灌滿山,流水聲聽在耳朵里也覺得冷,的天空飄起雨來,孩們的聲音約自山坳里飄來,們肯定還圍著陸離轉呢。
柳梢更加生氣,抓起塊石頭朝水里砸去。
才不要欠他,他本不是在討好,他只是故意接近,幫,保護,最后讓離不開他!他就是和那個人一樣討厭!
水珠飛濺,伴隨著輕輕的一聲“啊”。
“是誰?”多次發生搶食的事,柳梢已經形時刻保持警惕的習慣。
大石旁,來者文雅地用袖子拭著臉上的水珠,神間并無惱意,可知出教養不一般。
他的年齡比稍大,穿淺綠外袍,出紫青的里領口,腰間金玉佩飾華麗。不同于陸離的俊秀奪目,他的前額下頷都生得飽滿,雙眉不似陸離的上揚,而是平展著,顯得和溫順,這種帶著善意的氣度遠遠勝過了容貌帶給人的好。
頭頂雨紛飛,那雙眼睛里也霧蒙蒙的,藏著一與年齡不太相襯的憂郁。年公子站在草叢中,如同一株青青的蘆葦,又似一粒溫潤的珍珠。
他打量著柳梢,輕聲問:“你……是方叔叔的徒弟?”
面對這名親切的年,柳梢竟到一陣窘迫愧,不知不覺將往日的囂張盡數藏起,扯了扯皺的襟,靦腆地“嗯”了聲。
見乖巧可,年公子頗帶好地朝笑了下:“我蘇信。”
蘇信?柳梢想了想,試探著問:“你不是和我們一樣的吧?”看穿著,他就不可能是被賣進來的。
蘇信待要說話,遠忽然傳來尖銳的哨聲,那是訓練開始的信號。
“要練功了,我先走啦!”柳梢慌忙道別,也不顧后呼喚,飛快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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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梢匆匆趕回院子里,見方衛長還沒到,不由松了口氣,很快將方才之事忘到了腦后。
監督的侍衛已到了,孩子們聽從指示盤膝練功,柳梢在凝氣方面有著出的天賦,練起來格外順利,幾乎沒遇到任何阻礙,再看旁邊孩子們額頭冒汗似是艱難萬分,柳梢忍不住得意,明明一點也不難嘛。
不出所料,柳梢終于又獲得了富的食,方衛長對待勝利者向來不吝嗇。
高興勁兒還沒退下去,柳梢就察覺了危機。
附近幾個男孩正慢慢地朝移來,紅紅的眼睛泛著兇,盯著手中的。
這些男孩都是沒有按時完任務的,也難怪他們選中柳梢為目標,孩子好欺負是個原因,而別的孩多數出貧寒,自幫家里做活,長得健康壯,唯有柳梢生得白凈纖細,平日里那可人,此刻就了弱可欺。
他們想搶!柳梢急忙用雙手護住食,慌地眨了兩下眼,忽然,飛快抱起和餅,朝不遠的陸離跑過去。
男孩們果然停住了,之前被杜明沖打傷的兩個孩子還生死未卜,誰敢去惹陸離?
見過來,圍著陸離的幾個孩子紛紛出鄙夷之,瞥開視線。
之前還要劃清界限,眼下卻不得已尋求庇護,柳梢紅著臉在陸離旁坐下,默默地吃東西。
正在走神時,方衛長陪著幾個人走進了院子,神難得帶著三分恭敬。
蘇信!柳梢立即認出最前面那個年,驚訝不已。
“世子來這里,侯爺可知曉?”
“方叔叔放心,我就過來走走,不妨事。”
這位小世子對武道從不興趣,且對自己行事頗有微詞,方衛長也沒想到他會過來,見他兩眼只往孩子們中間掃視,便出言試探:“世子看中誰,就他陪你玩耍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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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世子!不只柳梢激,孩子們都兩眼發亮,他們不完全明白世子的地位,可是他們知道,這是武揚侯唯一的兒子,比方衛長厲害,連方衛長也要聽他的!
“世子救命!”一個孩先反應過來,撲到蘇信面前。
蘇信驚得退了步:“你……”
“我不想留在這兒,我會死的,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!”瘦弱的孩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到東西,察覺這位世子溫文善良,所以不顧一切地沖出來乞求。
蘇信沉默。
為侯府世子,他豈會不清楚父親和方衛長的手段,這群孩子是怎麼進來的,要做什麼,不問也知道,無奈他不能與父親作對,提過幾次就罷了。
方衛長面不改,吩咐侍衛:“把拖下去。”
孩驚恐:“饒命!世子救救我!”
蘇信遲疑著,終是不忍,開口求:“我看弱,留著也無用,方叔叔就放回去吧。”
方衛長微微皺眉。放過一個放肆的,就會有第二個,這位世子的格始終太過弱。他也沒有反駁,不聲地頷首:“世子仁慈,稍后我便派人送回去。”
孩大喜,連連磕頭。
孩子們都有些心,卻無人敢效仿,因為他們都清楚地看到了方衛長眼底閃過的寒——方衛長未必完全賣這位世子的面子,何況世子也不可能將他們都放掉,一個去或許能寬恕,太多了只會罰。
蘇信很快在人群中找到目標:“方叔叔,過來吧。”
方衛長點頭喚道:“柳梢,來見過世子!”武揚候對兒子疼有加,小事原該依著他。
眾目睽睽之下,柳梢多有點虛榮,連忙走出隊,小臉上帶了明顯的驕傲之。
蘇信很高興:“你柳梢兒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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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道他的份,柳梢沒之前那麼自然了,拘謹地答了聲“是”。
當著這麼多人,蘇信也不好多說,半晌道:“我回府了,過幾天再來看你。”
現在求他放了自己,他一定會答應吧!柳梢幾乎就要忍不住了,然而對上方衛長冷的目,最終沒敢說出口,將話吞回了肚子里。
蘇信見神有異,問:“你沒事吧?”
“沒,沒有,”柳梢連連搖頭,“你……一定要再來呀。”至有他在,方衛長不好過分責罰自己吧。
蘇信哪知道的心思,抿笑了下,轉道:“時候不早,方叔叔,我先回去了。”
方衛長吩咐兩名侍衛:“你們兩個,送世子回去。”
待到蘇信走出院門,柳梢心中得意,揚眉朝陸離看去——現在一樣有人能保護!當真的非要他不可呀!
不知白問了句什麼,陸離側臉含笑回答,全不關心這邊。
柳梢正憋悶,方衛長看著地上的孩發話了:“打死!”
淡淡的語氣如同吩咐吃飯一般,許多孩子都沒反應過來,包括那個孩,直到木重重地落在額上,頭破流,才意識到自己的境,翻滾著躲避。
“我再也不敢了!師父別打!別打!”
“救我……”
不會立刻死,長長的過程代表著刻意的折磨,到最后那聲音已不再是人的聲音,凄慘尖厲如同小的嚎。
原以為逃出生天了,哪知道會是下地獄!這比活活死更加殘酷!孩子們駭然,之前的羨慕全都變作了慶幸,尤其是柳梢,呆呆地站在那里,小臉灰白,方才也打過同樣的主意,幸虧沒有說出口,否則下場也和這孩一樣!
恍惚間,腳被什麼了下,柳梢低頭看,卻是那個孩掙扎著滾到腳邊,滿臉鮮,柳梢嚇得失聲尖,跳得遠遠的。
唯有陸離,他一直靜靜地站在那兒,神不變。
哭喊聲驟然停止,院中悄無聲息,孩終于趴在地上再也不了。
“拖出去扔了!”方衛長掃視眾人,狠毒的目如同利刃,“這就是背叛侯爺的下場。”
孩的尸被拖走,方衛長帶著侍衛離開,地上殘留著斑斑跡,孩子們這才如夢初醒,低低地哭出聲。
柳梢虛地坐倒在地,連哭都不會了。
半晌,猛地撲過去抱住那高高的年,聲道:“死了!他們把打死了!陸離,被打死了!”
短短時日,經歷了無數從前都不敢想的事,緒變化太突然太劇烈,恐懼,恥辱,絕……遠遠超出了小孩的承能力,快要崩潰了,因此急切地想要尋求安,他上的氣息讓覺得不孤單。
面對的索求,他僅僅皺了下眉。
“怕死嗎,柳梢兒?”
“怕。”
他嘆息了聲:“人總會死亡的,怕什麼呢,你要習慣。”
沒有安,只是陳述事實。
柳梢不可置信地仰起臉,為他的無于衷而憤怒,他的態度告訴,他不在意,本不在意這種事,紫瞳里是見多之后的平靜。
終于,他拍拍的頭,象征地哄道:“好了,去睡吧。”
看吧,他明知道害怕,卻連一句安也吝惜!柳梢莫名地到渾發冷,倏地推開他,干眼淚,轉跑進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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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多月過去,孩子們偶爾仍會被噩夢驚醒,有個孩子甚至嚇得病了,那一幕留下的印象太深刻,讓孩子們清楚地意識到,他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方衛長手里。方衛長的訓練更加嚴酷,孩子們之間的競爭也更慘烈,平日里上無一不帶傷。
柳梢居然僥幸堅持下來了,然而以前過的是來手飯來張口的生活,如今盡管已經很努力,仍是比白們落了一大截,好在有陸離護著。陸離頗方衛長看重,期間杜明沖又攛掇幾個孩子挑釁他,之后又有個男孩被拖走,從此就再沒人敢惹他了,柳梢在他的庇護下心驚膽戰地活著——從那次事件中約察覺到陸離的冷,或許比杜明沖更惡劣,可是有什麼辦法呢?他能保護,也不會辱,這就夠了。至他是喜歡的,不會那樣對待吧。
深夜,柳梢費力地翻了個,眼睛盯著不遠的角落。
月過窗戶,照著一張死沉沉的臉,那里躺的是一個兩天沒吃上飯、瘦得皮包骨頭的孩,也許明天就會被侍衛拖走。
眼皮發沉,頭有點暈,上發冷,不適越來越重……
柳梢焦急萬分,為明日的訓練擔憂。
這種覺很悉,可是現在萬萬不能生病,不是最出的,方衛長不會給請大夫,要是病得沒有力氣訓練,他們同樣會把拖出去丟了!
不能生病,千萬不能病!
柳梢抱著沉重的頭,驚恐地祈禱,很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,可是又不敢睡,害怕睡著了明日起不來!
夜沉寂,房間里呼吸聲此起彼伏。
這時,聽見了一道琴聲。
真真切切的琴聲,高至極,猶如裂石崩云、鳴鉦碎玉,攜撼山倒海之力,沖破黑夜,橫空而至,瞬間響徹山谷!
空中氣流震,地面劇烈搖晃,梁間塵灰簌簌落下!
耳刺痛,柳梢神一振,下意識地捂住耳朵,其余孩子們亦紛紛驚醒,尖。柳梢趕爬起來沖出門,剛到院子里,就見隔壁幾個男孩子跑出來。
孩子們陸續聚集院中,在恐慌中一團。
余響未絕,威力猶在,頭頂氣浪滾滾翻涌,伴隨著“喀嚓喀嚓”的響聲,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要破碎崩塌了,連同月都變暗淡了許多。
方衛長帶侍衛趕到院外,孩子們見到他立即安靜了,不敢再鬧。
須臾,琴聲復起,漸曲調,比之前要平和了些,可是其中蘊含的迫依舊半點不減,聲聲如同敲在心頭。
地面仍在輕微晃,侍衛們知道遇上高手,都要上前。方衛長抬手制止他們,抬臉仰半空,頗不客氣地質問:“閣下深夜拜山,不知有何見教?”
聲音洪亮,穿力極強,孩子們聽得打了個寒戰。
琴聲忽轉低沉!
侍衛們同時悶哼了聲,方衛長面大變,忙運功抵抗,這才勉強穩住形,他轉臉看看安然無恙的孩子們,約料到此事棘手了,暗暗后悔——此等法力借弦發出,又不至傷害無辜,對方必定是仙門中人,且修為非凡,明顯是在警告自己,不作回答,只怕是嫌自己這些人沒資格與他對話,份恐也非同尋常。
方衛長看旁侍衛,那侍衛低聲回道:“已經去報侯爺了。”
青里,一名侍衛現稟告:“衛長,護山法陣要破了!”
“都隨我來。”方衛長一聲令下,帶著侍衛們行陣遁走。
等到他們離開,孩子們才重新議論起來,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但是看到方衛長他們過去了,那些不安也就隨之散去了幾分,取而代之的是疑與興——敢來找武道的麻煩,連方衛長都對付不了,誰這麼厲害啊?
有人提議:“我們也過去看看吧?”
一來孩子們早已息了逃跑的心,二來山外設了法陣,想逃也逃不了,因此他們活范圍不再到限制,這提議一出,膽大的孩子紛紛響應,膽小的孩子則到旁邊。
柳梢忍住上不適,下意識地尋找陸離,發現人群里本沒有他的蹤影。
“陸離,你去不去?”白走到門口低喚。
陸離果然出現在門里。
眾人都吃了一驚,原來方才他一直在房間沒出來,這也難怪,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靜給嚇慌了,哪里會留意別人。
白高興地邀他:“我們去看看吧,誰這麼厲害呢!”
“琴不錯,”陸離似笑非笑地向夜空,“去看看他也好。”
還點評,裝模作樣!柳梢撇,因為他的保護,不敢遠離他,卻始終不肯像白們那樣去親近他,故意站在原地不。
陸離果然:“柳梢兒,你去不去?”
就知道他不會忘記自己呢。柳梢如愿看到白眼中的怒,暗暗得意,著額頭道:“我……不太想去。”
“我去。”陸離說完就走。
柳梢忙跺腳:“喂,你,你……陸離!”
陸離回笑道:“好了,別任,走吧。”
溫,卻沒有過分的遷就,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,病中的孩脆弱又敏,邊無一個可信的人,滿肚子委屈與害怕無傾訴,想他留下來陪,他居然說任!柳梢站在那里氣苦萬分,眼淚都險些泛上來了。
紫瞳微瞇,陸離朝出一只手:“快來,再不來我走了。”
悉的聲音十足,柳梢咬了咬,終是和往常一樣,很沒有骨氣的跟上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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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們在山里住了幾個月,已經悉了地形,陸離準確地帶著大家找到了方衛長的位置,他和侍衛們都聚集在主山山頭上全神護陣,孩子們連忙站住,遠遠地張,始終不見那個來犯者的影,只聞琴聲悠悠。
法陣閃爍,武揚侯帶著府中親衛現。
“城蘇某在此,不知是哪位仙尊駕臨?”武揚侯開口,聲勢比方衛長又不同。
琴聲止,半晌,一個聲音自半空響起。
“南華山,重華宮門下弟子,領教武道妙法。”
聲音極其年輕,清晰冷冽,猶如秋風推云,海上生,席卷千山,余音悠遠。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,氣勢十足,卻毫不覺刺耳。
他既自稱弟子,份應是不高,面對堂堂武道高人武揚侯的客氣,竟連句“不敢”之類的謙辭也沒有,如此不將武道放在眼里,實在是輕狂囂張,方衛長等人聽得沉了臉。
武揚侯卻想起了什麼,面一變,笑著朝半空拱手:“不知何事驚仙駕,門下無知,多有怠慢,失禮。”
一聲輕哼,幾道黑影自空中砸下,竟是四名武道門人,上裝束與侯府侍衛相似,此刻趴在地上,神委頓,行人一眼便能看出緣故,他們已被廢了筋脈,傷了骨。
方衛長驚怒,待要上前說話,卻被武揚侯制止。
武揚侯沉聲問道:“不知我這門下如何得罪了仙駕?”
“敝派一位師弟奉命追蹤食心魔,昆侖山下偶遇貴門高徒,令徒四人覬覦其法寶,趁其不備暗下殺手,”對方停了停,“原是我這位師弟技不如人,然而令徒以多欺更兼襲,我看武技用于此道,不如廢了更好,傷及高徒,特來請罪,兼為師弟向貴門尋個代。”
此話一出,卻是嚴重了。
柳梢聽得幸災樂禍,就知道武道的不是好人,不幫忙抓妖魔,竟然還對仙長下手,真是壞了!
聽到這番毫不留面的話,方衛長等人都十分惱,暗中匯集靈力蓄勢待發。
也難怪,武道弟子眼紅仙門弟子的東西,偏又沒搶到,還被逮住廢了功夫,武道面盡失,照他們素日的行事,定然要殺人滅口維護面子。
武揚侯立即嚴厲地掃了眾人一眼,然后客氣地朝半空作禮:“仙門武道本有盟約,此事全怪蘇某治下不嚴,慚愧,仙駕若肯賣蘇某一個薄面,就請現相見吧。”
想不到他會認錯,柳梢驚訝。
半晌,清淡的聲音傳來:“貪圖小利,自相殘殺,武尊創人修不過千年,武道竟已淪落至此。”
晴空月下,一道人影浮現。
足底踏一柄銀閃閃的長劍,單手按前一臺浮空的古琴,背后月映出深刻的廓,看不清他的面容與裝束,只見到那長長拖開的、起伏翻飛的廣袖素帶。
一月,一琴,一劍,一人。
剎那間,冷漠夜空變得璀璨。
畫面莫名地眩目,柳梢下意識閉了眼睛,依然能到那迫人的氣勢。
周圍只余氣聲。
面對斥責,武揚侯等人竟誰也沒有答話。
“仙門守護人間,爾等回報令人心寒,”語氣比之前更寒幾分,“如若再犯,休怪我無!”
許久,耳中一片寂靜。
柳梢再睜眼時,半空明月依舊,只是已不見了人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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