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杉是識安集團駐市公安局的員工，姑且算非科學崗。

為修行者，梁杉的法水平慘不忍睹，勝在腦袋快格好，他平時只負責信息匯總與對接。兇煞破封這事一出，所有非科學崗都去加班當戰力，他不得不兼職跑現場。

眼下他正等在芳華公寓門口，準備接車。

梁杉長嘆一聲，看向邊高聳的老建筑。

十幾層樓上嵌了整整齊齊的方窗，只有小半窗戶亮著。大樓口豎著“芳華公寓”四個鎏金大字，金涂層掉得斑斑駁駁。

就在前幾天，一個孩在這所公寓中失蹤了。

高夢羽，27歲。先前是銀行職員，年初辭職準備考研，為此租了芳華公寓的配套單間。

警方資料上有孩的照片。高夢羽扎著高馬尾，方臉長眼，鼻子稍微有點大，長相非常平凡。照片上，呆愣愣地看著鏡頭，表微僵。

四天前開始，高夢羽沒再聯絡任何人。

高夢羽的家人朋友只當專注學習，發現異狀的是芳華公寓這邊——

最近幾天，高夢羽的房間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臭。鄰居怎麼敲門都沒反應，公寓管理聯絡不上人，索用備用鑰匙開了門。

看到房間狀況后，公寓管理當場報了警。

萬幸的是，警方沒有在房發現高夢羽的尸，這個案子目前仍被歸為失蹤案。

聽說識安要派兩個試用期員工，梁杉本質是拒絕的——案子是失蹤案不假，可它場面兇殘，不適合菜鳥過渡。

夕余暉徹底消失，識安專車停在公寓門口。

先下來那個戴眼鏡，工卡蓋著紅印，一副文弱大學生氣質，估計是科學崗菜鳥。后下來那個……等等這是員工還是要抓的邪啊？

狐疑地確認了下兩人的工卡，梁杉頭大如斗。

救命，工卡上分明寫著“檢專用”！

豈止試用期新人，這兩位本都還是出廠設置。而且瞧那個“殷刃”的氣質，怎麼看都不是正統修行者。

梁杉唉聲嘆氣地前進兩步，亮出自己的黑印工卡：“識安的，這里這里！”

“鐘說和殷刃是吧？都拿好，里面是鞋套手套嘔吐袋三件套，一會兒用得上。”

他把手里的袋子分給兩人，上連珠炮似的介紹。

“我們提前跟警方打過招呼，等會兒到失蹤人房間，你們不要帶走或者移現場的東西。要是發現可疑的地方，一定先匯報給我……哎哎哎，小鐘，看哪呢？”

殷刃正聽得聚會神，他一轉頭，才發現鐘說在正大明地走神。

他順著鐘說的目看去，只看到個大活人——

一個老頭搬著馬扎，孤零零坐在公寓口。

老人穿著素襯衫，眼皮耷拉，眼皮間只出黑眼珠，看上去格外瘆得慌。他沒好氣地瞪了幾人一眼，隨后又直勾勾看向地面。

鐘說觀察了老人好一會兒：“那是誰？”

“附近居民吧，我第一次見。不要隨便打擾，實在介意的話報給警方，警察去問。”

梁杉按下電梯按鈕，語氣里多了點語重心長。

新人大多這樣，看什麼都好奇，看誰都像嫌疑人。

“案件資料都看了吧，咱這回走第三方協助，就當驗工作。做好記錄就行，不用你們破案……話說在前頭啊，不是我不帶你們吃晚飯。就算你們剛吃了，這會兒也得吐出來。”

鐘說認真地點點頭，甚至未雨綢繆地準備好了嘔吐袋。殷刃有樣學樣地掏出紙袋，在手里。

高夢羽住第14層1413號房，電梯剛到，一臭氣便迫不及待地鉆進電梯里。

殷刃嫌棄地鼻子。

生腐敗的臭氣，他得不能再。

電梯門開，惡臭劈頭蓋臉涌上來。那味道瞬間裹上皮，三人仿佛陷下水道的淤泥。殷刃迅速皺起臉，而鐘說后退半步，捂住口鼻。

梁杉率先踏出電梯，面不改地介紹：“芳華公寓是辦公樓改的，有點年頭，租金很低。不過租客大多是年輕人，人流量大，監控非常完備。”

鐘說捂著鼻子，聲音有點甕聲甕氣：“為什麼找上識安……？”

既然有完備的監控資料，事理應不難解決。這里是14層，要想繞開監控系統，只有跳樓一條路可走。

“警方第一時間查了監控。”

這個科學崗反應快，梁杉繃的緒松了點兒。

“1413只有高夢羽一位租客，四天前進公寓，之后再也沒有出過門……你們先進來看看。今天警察剛拍完照片，明天這里就該理了。”

梁杉走到大門前，戴好鞋套手套。最后他抓住門把手，拉開一道門。

時值盛夏，昨夜剛下完雨。如果說剛剛的惡臭還是淤泥包裹，這回的臭氣仿佛往人臉上來了一拳。

被惡臭反復毆打的殷刃：“……”

這份工作，真的靠譜嗎？

確定兩人沒有嘔吐，梁杉將門一拉。只聽吱呀一聲，1413室防盜門緩緩敞開。

門是個三十平左右的一室戶，只有推拉門隔斷的廁所，沒什麼藏東西的余地。

戶鞋子擺放整齊，高夢羽的手機和鑰匙全放在鞋柜上。廚房和水槽干干凈凈，床上被子鋪得很平整。床邊放了張方桌，桌上蓋了貓咪圖案的桌布。

桌面上只有幾本攤開的書。寫滿筆記的書頁里，夾了支沒有蓋帽的鋼筆。

屋東西不多，一切井井有條。只看這些，屋主似乎很會打理生活。

正在此時，一只蒼蠅搖搖晃晃飛過，停在鋼筆筆尖。

它爬過筆尖上的干涸墨痕，安靜地起手來。在它周遭，無數只胖蒼蠅嗡嗡直吵。它們組一波油锃亮的蟲霧，四飛撞。

蒼蠅們來自屋唯一的“異常”——

地板上全是白半明的塑料袋。它們安靜地堆積在冰箱周圍，因為容的腐敗而臌脹，像極了一個個巨型蟲卵。

每個袋子都爬滿蠕的蛆蟲，渾濁的腐四流淌。

憑借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經驗，殷刃能猜出塑料袋里的東西。

那都是些仔細分裝好、拳頭大小的生。

它們被蛆蟲包斑駁的一團，僅能看出點廓。里面的鴨魚還好分辨，其他塊腐爛得厲害，單憑眼難以辨別來源。

袋子堆附近，冰箱門半開，冷凍層流出大量粘稠的灰黃。黏滲瓷磚隙，淌過小半個房間，讓本就濃烈的臭氣更上一層樓。

一切與整潔的環境格格不，那撕裂讓人渾不適。

見到屋的狀況，一時沒人吭聲。

殷刃決定表現得積極點：“那是什麼？就……地上那些灰黃的黏。”

那是殷刃唯一拿不準的東西。可惜他不認識冰箱，只好臨時改了說法。

梁杉并沒在意那個小小停頓，他苦笑兩聲。

“是爛掉的腦子。”

鐘說忘了捂口鼻：“什麼腦子？”

殷刃神一振：“腦子能單買？”

在這詭異的氣氛中，兩個新人雖然流出噸的抗拒，但都沒有半點懼意。梁杉突然有種化菜市場導游的錯覺。

別說，這次新來的兩個菜鳥，似乎沒有他想象的那麼菜。見到這樣的場面，嘔吐袋居然沒有派上用場。

梁杉指指一個還算干凈的袋子，向兩人展示上面“東河農貿市場”的LOGO。

“那姑娘買了很多完整的豬腦花，這些也是買的，付款記錄對得上。里頭沒啥不該出現的東西，就是菜市場常見的類。”

就是場面和狀況特別不對勁。

據警方調查，自從準備考研，高夢羽的生活近乎兩點一線——白天悶在公寓念書，最多下樓取快遞。夜里則趁打烊特價，去附近菜場買菜。

攤主們都對有些印象，似乎不怎麼喜歡吃。

然而就在最近一個月，高夢羽開始頻繁采買各類食。最近兩周，放棄了隨機混買，開始專注購買新鮮豬腦花，一天會購買10斤左右。

這個量自己吃嫌多，開店又嫌，店老板記得非常清楚。

而看監控，從高夢羽行為異常到失蹤，的房間里沒有任何人出。也沒有帶類似于行李箱、柜子等可以藏人的大件兒，不存在悄悄帶人進屋的可能。監控沒有被修改的痕跡，事簡單到匪夷所思——

四天之前，高夢羽提著購袋走進房間，從此沒再出過門。

從這個只有一人的小房間里蒸發了。

海谷警方調取了附近所有監控，依舊一無所獲。眼下調查走訪并未停止，因為這事實在邪門，梁杉主要求識安介。

梁杉試圖引導新手：“資料你們都看過，有什麼想法嗎？小殷，你先說。”

畢竟崗位類似，他想試試這位玄學后輩的深淺。

殷刃努力去窗邊：“沒有收拾行李的痕跡，可能是有賊……歹徒將綁架了。”

他倒沒說謊話。殷刃頂著惡臭嗅過，這里沒有厲鬼特有的鬼煞氣味。也就是說，不存在高夢羽被厲鬼附的可能。

房里存了幾駁雜而模糊的煞氣，但那些煞氣里沒有敵意。此魚龍混雜，屋子頻繁易主，有點臟東西正常。

千年過去，滄海桑田，新誕生的邪不了。確定煞氣來源前，殷刃不想太自以為是。

可惜他的謙虛有點過頭。

梁杉滄桑地抹抹臉：“嗯，你和警方看法一致。”

高夢羽失蹤時沒帶手機，沒穿戶外鞋，更沒能力篡改監控。家境殷實，警方的思路確實偏綁架那邊……但這用你一個玄學中人說嗎？

“小鐘呢，有沒有什麼別的看法？”梁杉不抱希地轉過頭。

鐘說掩口鼻，小心地過一塊塊腐，在房間里踱了會兒。

“可能還在這里。”

梁杉：“啥？”

“很簡單，既然沒有任何線索證明離開了，那麼可能還在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