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臨。

從樓外看去,1413室與其他房間并無區別。整棟公寓不見一，這座破舊而龐大的建筑如同陷沉睡。

不識安員工在外圍巡邏，臨時安裝的監視轉來轉去。

鐘說換回線運鞋，背上多了個帆布書包。殷刃套上黑襯衫,頭發束得格外利落。兩人帶著謝寶財,繞到芳華大廈后方。

“真能”看著滿墻監控，謝寶財捂布包。

殷刃食指按上,沖謝寶財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。

鐘說理理線,背對謝寶財,將識安工卡掛上脖頸。他大大方方上前兩步,攔住了巡邏的工作人員。

男工作人員看了會兒鐘說的工卡，面疑“你們現在來做什麼”

“聽說下半夜要無差別清理。”鐘說扶扶眼鏡，聲音不大,“我們之前來過這調查，我把研究u盤丟在里面了。聽說清理行會影響數據存儲設備,里面的研究數據對我很重要”

他們來找謝寶財前,做足了準備。

鐘說去公安局排查高夢羽的潛在仇家，看里面有沒有面的人；殷刃則去旁敲側擊了什麼“無差別清理”

識安會在建筑外安排大型法,對于建筑的邪進行無差別攻擊。

這樣的攻擊不會破壞死,但對普通生有一定危害,數據存儲設備也有損壞的可能。

公寓別說租戶，芳華大廈里的貓貓狗狗都被識安轉移了。清理開始前幾個小時,建筑半個活也不會有。

清理的準備工作已然準備完畢，符行川在芳華公寓四周布了麻麻的法陣,保證認知污染不至于外溢。他本人安排好理方案,隨即被調去其他現場。

絕好的潛機會。

正如兩人所料,工作人員按按太“間隙還沒找到,離清理就剩倆小時。你們別瞎折騰，東西丟哪兒了，我去拿。”

“實在不好意思，丟在別的租戶家了，我還特地把人家找來開門。我們帶人上去就好，不麻煩您。”

鐘說指指謝寶財，殷刃也適時晃晃黑印工卡。

謝寶財腦子不慢“啊對對，趕讓咱進去，我們快去快回嘛。”

工作人員猶豫幾秒“行吧，包都開一下。”

鐘說配合地拉開書包，里面只有兩三捆安全繩，以及配套的幾個金屬繩鉤。

“里面有間隙，我們怕遇到危險，這是逃生用的。”鐘說語氣張。

眼見要檢查到自己，謝寶財有點慌神“檢什麼查我好心幫忙，你們還逮小一樣搜我，好人沒好報哇你是警察不有這權力沒”

他連連后退幾步，腰板一，臉漲得通紅。鐘說抱歉地看向工作人員，一臉“我也沒辦法”的表。

“行了行了。”

工作人員頭大如斗，他瞥了眼謝寶財癟癟的舊布袋，擺擺手。

“趕去，最多1小時。注意點，要超了時，你們只有倆結局要麼被間隙吞掉，要麼被開除。”

鐘說接過防護服，點頭如啄米。

工作人員打開被鐵鏈捆好的后門，反復叮囑“快去快回啊。”

芳華公寓一片黑暗，唯二的源來自綠瑩瑩的急出口，以及亮起又熄滅的慘白應燈。電梯還在運作，一行人徑直來到第十四層。

打眼去，第十四層和其他樓層沒區別。

公寓門集整齊，像是一排嵌在墻上的棺槨。除了彼此的腳步聲，三人聽不到任何聲響。

“不是來找人嗎，咋還套個袋子。”謝寶財狐疑地揪揪防護服。

“高夢羽在走廊里灑了農藥。”鐘說語氣毫無起伏。

演技另說，對于此人信口雌黃的功力，殷刃生出一微妙的敬佩。

謝寶財笑了兩聲，沒再問。也好，有這東西擋著，待會兒不會濺上。他的服可是寶貝侄子買的，值好幾百塊呢。

三人很快來到1413室門口。

鐘說與殷刃對視一眼，彼此點點頭。

為了方便調查，1413室的門一直沒上鎖。鐘說抓住門把，利落地拉開防盜門

門安安靜靜，所有擺設還是上回的模樣。謝寶財第一個沖了進去，四探頭探腦。

“咋回事啊這，姓高的娘們呢”他按捺不住，一進門便目兇。

呯的一聲，防盜門在他背后關上。

三人全進了這間不大的公寓。月從大敞的窗戶里灑進來，雖然沒有燈，房依舊很明亮。銀的輝拂過地磚，朦朧而靜謐。

奇異的是，盡管眾人能到撲面而來的晚風，窗簾卻一不，仿佛凝固在了空氣里。

“耍我是吧，這哪里有人”公寓房間不大，謝寶財急火火轉了幾圈，聲音尖利起來。

鐘說沒理老頭，他站去謝寶財與窗戶之間，面朝明亮的窗子。

半晌，他清清嗓子。

“叔，謝超死得那麼慘，你是不是想殺了高夢羽”

謝寶財拿包的手了，他吐了口痰，出焦黃的牙齒“是又咋地，難道那婊子不該死”

鐘說角了，似乎是要出一個微笑。

可惜他背對著其余二人，在這個角度，殷刃瞧不見他的表。

“喵嗚”

謝寶財話音剛落，一聲綿綿的貓聲響起。

接著，空氣中發出“咚”的一聲怪響。如同手刀割開皮，窗戶前憑空裂開一條隙。

灰黃黏順著隙徐徐淌下，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道黏膩細，悄無聲息地融地板。大肢泥鰍般鉆出，它們行規律，連作都左右完全對稱。不出五秒，詭異的“花朵”再次綻放。

它的“花心”正對三人。

濃稠黑暗中，十四點紅不見閃爍，只是時不時移個位置。

肢在房中輕舞，節奏快而規則，如同心臟律。隨著肢“開屏”，腦回似的皺褶在月中泛起水。

謝寶財不嚷嚷了，他呆滯地瞧向順墻壁延展的龐然大，漸漸出個不屑一顧的笑。

“哈、哈哈，我以為是什麼，賤貨養貓還沒養夠”

老頭似乎對面前的東西失去了興趣。他轉向離自己最近的殷刃“不是說好拍高夢羽嗎，那的在哪要是你們真誆我，我要告你們詐我進來，還騙人家警察”

這就是認知污染麼殷刃饒有興趣地觀察。

至目前看來，鐘說似乎還沒事。

這只“貓”實力不弱，比起之前那些邪，它的手法還要自己正兒八經探查。

殷刃低下頭，黑發垂下，他的雙眼泛出一層鮮紅微。

此時此刻，殷刃眼里的謝寶財如同一個發芽土豆。老人的眼鼻耳口漸漸鉆出半明的瘤子，連關節也冒出不。

那些瘤麻麻鉆出皮，快速長大拉長，朝天花板的方向展。

它們半虛半實，質地接近于“貓”的肢，看起來像一顆顆畸形大腦。瘤部，細管似的細裹著煞氣，正往他展。

問題不大。

及時切除這些東西，盡快殺死鉆的細，還是能治的。

就是有點礙眼。

殷刃眼睛迅速回歸原狀，恢復相對清爽的視野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哆哆嗦嗦地喊“鐘、鐘哥小心，你面前好大一只怪謝寶財他不對勁，我們還是逃吧”

謝寶財兢兢業業地配合“年、年輕人眼多手多了不起老子年輕的時候，也有七八手腳”

說這話時，老人作分外扭曲怪異。

他不再雙站立，而是以一個奇特的姿勢匍匐在地。他的四肢別扭地抻著，像是長出了看不見的肢。

等趴穩當了，謝寶財用幾乎要折斷脖子的姿勢扭過頭。老人一雙眼朝上翻，死死盯住殷刃，聲音越來越洪亮。

“看不不起老人是是吧，等你你們老了，眼眼睛也也也會掉。快快把高夢夢夢夢羽帶過來來”

謝寶財唾沫四濺，聲嘶力竭，口水順角不住流下。隨著他蠕，布包蹭在地上，那把鋒利的刀掉上瓷磚。

老人一口咬刀刃，他的被刀刃割破，口水和鮮一起滴下。神奇的是，他的聲音依舊清晰，也不知道怎麼發的聲。

“恨爛貨爛貨爛恨貨殺殺爛貨恨恨爛貨，殺人人人殺殺恨人恨恨償殺償恨命”

殷刃“”

哇，新時代的風格果然激烈，千年鬼王嘆為觀止。

殷刃看夠了，他矮下子，人口奪刀“大爺，這是管制刀，不能隨便拿出來。”

謝寶財滿鮮“殺、殺殺”

“殺人犯法。”鐘說冷靜補充。

謝寶財“”

他開始努力爬向那只“貓”，里以非人的速度瘋狂囈語。

殷刃一腳踩住謝寶財的角，止住老頭作死的步伐。他把那把刀藏在后，語氣驚恐依舊“鐘哥你快看看，你看我們有幾只眼”

“每人兩只。”

鐘說回了個頭，接著又去看那舞肢的怪。

“別慌，我能看見面前的東西，它應當是某種眼可見的。”

“你不覺得是貓”殷刃“張兮兮”地補充，故意大聲咽了口唾沫。

“我覺得是可以發頂刊的全新種。”

鐘說聲音平穩，語氣里帶著濃重的憾。他半步沒退，就這樣站在龐大的怪面前，看起來甚至有點激

“我明白前輩們為什麼拼命往識安鉆了，可惜我的專業不是學。”

鐘說直勾勾盯著“貓”，目里帶著詭異的憐，仿佛在看一篇待發表的一作論文。

“你不要慌，識安的防護服能防住毒素。通常來說，這東西既然擅長錯覺方向，它本攻擊力應當不強。”

殷刃幾乎要為搭檔鼓掌。鐘說同志的膽量著實驚人，可能肚子里九空間都給了膽。

但就他的經驗看來，鐘說的判斷還真挑不出錯。

“可、可這真的嚇人”鬼王大人敬業地嚷嚷。

“喵嗚喵嗚”

見兩人沒被污染，那東西的聲漸漸急促起來。

聲音從裂深不斷飄出，裂驟然擴大了些。滿屋子肢律得更快，其中兩順著鐘說的臉側彈而過，直沖謝寶財面門。

它仍然不打算放過謝寶財。

“啪啪。”

兩肢攻擊未半，中道被逮。鐘說將它們一把薅住，作格外堅定用力。

“我們已經控制住那個老人了，識安會保證高夢羽的安全。”鐘說好言相勸，“放了高夢羽，這樣下去，會被你殺死”

然而那東西聽也不聽。

鐘說還沒說完，臉上就挨了一記肢。“貓”氣憤地上鐘說，差點將他的面罩打飛。

“無法流，攻擊力道約等于普通年男。”

鐘說后退兩步，提高聲音。

“殷刃，再刺激一下謝寶財”

殷刃“”是嫌“貓”揍得不夠狠嗎，難道那東西很好

不過為了扮好六神無主的狀態，殷刃薅起謝寶財，充滿地播報“我們兩個都是高夢羽的朋友，今天是來給你個教訓”

果然，謝寶財脖頸管凸出，老人蛞蝓般掙，滿地爬，里喃喃的速度越來越快。他吐字清晰，可惜字詞之間毫無聯系，兩人已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。

“貓”也發了狂。

篤篤篤的怪聲接連響起，原本的裂擴一個渾圓黑。

以這個巨大黑為中心，公寓里出現了大大小小幾十個的黑，像是空間被開了無數孔。更多肢從黑里往外鉆，四探。

謝寶財的行事也越來越怪異。他赤，仿佛一個扭曲團的繩結。老人肢怪異纏，在地上不停他似乎還在找那把刀。

殷刃心里嘖了聲。

要是繼續磨蹭下去，謝寶財可就不好醫了。這老頭惡毒歸惡毒，但他還沒來得及殺人。萬一謝寶財瘋在這，他們倆真的要跟識安說再見了。

或許想到了同樣的事，鐘說瞄了眼滿地爬的謝寶財“你把老人家帶出去，幫我把繩子固定在室外，別再進來了。”

“你”

“那些肢的運方式有瑕疵。”如同水中游魚，鐘說靈巧地躲避著攻擊。“有一地方作不規律，數量也不對，它應該在護著什麼這些黑的，就是間隙了吧。”

鐘說一邊避開肢，一邊把兩登山繩結實地捆在腰上。只見他隨手一甩。其中一牢牢卡上窗外護欄，他將剩余的那拋給殷刃“把它固定在鄰家防盜門上，快”

這小子要主隙。

殷刃接過繩子，這回他沒佯裝恐懼，只是嘆了口氣。

“進去之后，無論你到什麼，別睜眼。”

鐘說作頓住片刻。

“一點直覺，就當我突然想起了什麼。”殷刃握藏好的刀，“去吧，大英雄。”

鐘說沖他點點頭，他撥開溜溜的腥臭肢，朝目標黑沖去。

下一刻，他的影被黑暗吞沒，徹底從屋消失。

如同被按下暫停鍵，滿屋子肢凝固了。“貓”似乎懵了一陣，繼而陷暴怒。無數肢裹上繩子，一部分試圖出卡在窗欄的繩鉤，一部分試圖將殷刃手里的固定端奪過來。

殷刃并沒有按照鐘說的囑咐離開。

他隨便一腳，謝寶財被他踹去墻，當場撞暈。殷刃沖“貓”笑起來，他當著它的面，將繩鉤緩緩送腹。

繩鉤過襯衫隙，臍帶般沒殷刃皮。

固定好繩鉤，殷刃拿出那把刀，在手中輕快地挽了個花“這樣松快多了啊，我忘了，你聽不懂人類的語言。”

這樣呢，能明白嗎

這回殷刃沒張，屋回著一讓人不適的振。

讓那個人帶走高夢羽，這事還有的談我把繩子系在脊柱上了，你搶不走的。

“貓”的作猶豫了一瞬，十四只眼睛瘋狂。它不再喵喵，而是發出不調的噪音與嘶吼，聲音里滿是抗拒與憤怒。

到底是畜生神智麼。

“吱啊啊啊啊啊啊啊”

“貓”高聲嘶，肢開屏般展開，出其中集而詭譎的花紋。它們一刻不停地變幻，幾乎要到殷刃面前。

它終于不再窩在間隙里，整個軀暴在外。

無數肢匯，是黏連在一起的十四顆赤紅球。球部長著的葡萄狀黑灰塊，上面遍布手指細的漆黑孔。

其中有一大塊較淺，形狀微缺，像是還沒長好的新生組織。

然而就是這近乎一團糟的長相，它仍然極富對稱。乍一看，這東西有點像腐敗的“十丈垂簾”花，或是某種的細肋骨。

總之跟“貓”這種生沒有半點相似之。

引出來了，殷刃彎起眼睛。

一招反復用可不好，容易被人看穿你要污染認知，首先要解析記憶。來吧，我的記憶隨你看。

他沒有，滿屋子肢一擁而上，瘋狂蠕，幾乎將殷刃包一個繭。

兩三秒過去。

噪音般的慘聲響起，那些肢像是被火焰到，猛地收退后，繼而僵在半空。

我的記憶是不是很有意思

“吱呀呀啊呀啊啊啊”

它發出飽含恐懼的小聲哀鳴。

你說什麼外面有人戒備沒關系，我不打算用兇煞的力量。

殷刃不再玩刀，轉而咕噥起來一串音節。

那些音節急促而不失韻律，像是遠古傳下來的歌謠。

如果符行川在場，那位修行者一聽就能辨認出來，那無疑是人類能夠使用的正統法。

殷刃長發不知何時散開，它們同樣凝固在空中。空氣中出現令人反胃的扭曲，屋擺設微微震，發出細微的喀噠聲響。

突然，唱停了。

稍等下，我不想用自個兒的。

殷刃挪去昏迷的謝寶財邊，用刀劃破老人手臂，里還嘰嘰咕咕“不是我怕疼，實在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太沖，不喊打喊殺。人家小姑娘真沒做錯啥，我劃你一下，也算賠人家的神損失”

嚇僵的“貓”“”

收好滿滿一捧，殷刃站回原來的位置，再次擺出那副肅穆的表。

他雙手一松，那些化顆顆豌豆大的珠，在空中倏地散開。歌謠的節奏驟然加快，漫天珠吐出無數細，靈蛇般纏上肢，隨后猛地繃。

怪異懸在半空，就這樣把“貓”整個束縛在外。

殷刃黑發浮，雙目赤紅。他雙手了個古怪的訣，笑容純粹得令人心驚。

你不是“這一邊”的吧，我聽說過你們這類東西。

既然人能誤間隙，間隙“另一邊”也會有東西迷路過來。它們的下場比隙者好不了多要是無法及時找到補給，只能絕地死在陌生的世界。

當然也有邪僥幸存活，在這邊結族群，被世人冠以這樣那樣的妖怪名號。這一只看起來氣神不錯，顯然被高夢羽養得很好。

看它現在的表現，它是有力氣“回家”的。

別害怕，我不殺你。

“貓”抖不已，不時發出古怪的咕唧聲。殷刃湊近，“貓”僵的肢。

他的手上那塊不太對的“傷”。

輕的煞氣拂過，那塊漸漸變得飽滿平整。十四顆人頭大小的眼珠全部轉向殷刃，二十八個瞳孔全鎖在他上。

“貓”不了，它迷地團在原地。

行了，這樣你回家更快。殷刃拍了拍最近的眼球。

“喵嗚。”塊的細孔里傳出貓。

來這套。待會兒那個人離開，你立刻回到間隙另一側，再也不要過來這邊。至于高夢羽，我們會照顧我們有能力照顧。

“喵。”

鐘說一只手探出間隙時，他們進1413室還不到三十分鐘。

殷刃飛快地掏出繩鉤，讓它自己飛去鄰家門上。他拽了一肢，繞在自己腰上，努力做出奄奄一息的模樣。

“貓”“”

行吧，它認命地配合。

鐘說扯繩子，用力爬出間隙。他全骯臟不堪，沾滿灰黃的半明黏，背后捆著個瘦小姑娘。那姑娘上的黏更厚，長發糾結團，頭顱垂著。

微微起伏，呼吸尚在。

鐘說剛吭哧吭哧爬出來，就看見謝寶財昏迷在墻角。而他的搭檔被肢用力纏住，披頭散發滿跡，眼看就要支撐不住。

“鐘哥，我不行了你快跑別、別管我”

鐘說牙一咬，利落地收回繩索。他用繩子挽了個繩套，直接套出謝寶財的腳踝。隨即他沖向殷刃，一把勾住殷刃的腰，竟是生生把他扯了出來。

救下人后，鐘說將殷刃往肩上一扛。他眼鏡歪斜，背上捆著高夢羽，手上拖著謝寶財，就這樣沖向走廊電梯。

殷刃“”不愧是年輕人，力真好。

他的頭朝后方，抬頭就能看到1413室。

走。搖晃的視野中，殷刃無聲下令。

一條肢探出門口，朝他揮了揮，接著嗖地了回去。

等他們沖進電梯，1413室的氣息徹底消失殆盡。

間隙徹底閉合，“貓”離開了。

月明亮，無人的房間安靜依舊，只不過地上多了些跡與黏。屋的小擺設被謝寶財撞得七八糟，好在沒什麼嚴重損壞。

高夢羽的公寓里只了一樣東西。

桌上的書本橫七豎八，鋼筆掉落在地上，墨水了一點點出來。

貓咪圖案的桌布不知所蹤。

當晚無差別清理計劃按時啟，芳華公寓所有煞氣被清理一空，間隙的最后殘留也消失不見。十二小時的觀察期限過去，租戶們逐漸搬回芳華公寓。

謝寶財由識安接手，正在進行認知污染的干涉治療。老頭本傷得不重，治療也及時，但年齡和素質擺在那，他可能會有輕微后癥。

比如乏力，再比如特別害怕貓。

謝寶財沒來得及傷人，年齡又太大，于法不好置。但海谷警方派了專人來識安，兩方決定共同協商后續措施。

高夢羽則被送去海谷市人民醫院，沒有傷，只是嚴重虛。好好休養一段時間，能完全恢復健康。

的失蹤被外界定為“不小心卡進老建筑隙”，對于林蓓的解釋則是“撞了邪，臟東西已經消除”。

雖然斷了將近一周食水，不知是不是間隙中環境特殊，當晚，高夢羽便恢復了意識。

睜眼就看到了邊的林蓓，一時間有些恍惚。高夢羽掙扎兩下，下意識想起。

“行了。”林蓓語氣生，但還是幫掖了掖被子，“別慌，那老頭不會再來害你。”

高夢羽張張，眼里閃出些淚。

猶豫地出手，拽住林蓓的服。林蓓抿起，表有點僵。半晌，吁了口氣，終究彎下腰，耳朵過去。

“你的貓七七不是早就死了麼嗯嗯，在外面救助的傷貓我知道了，我幫你聯系人。”

林蓓調出識安合作群，直接發起多人語音通話。

很快，有人加了通話。

“什麼事”對面聲音輕快好聽，應該是殷刃。

“殷先生，夢羽醒了。在找的貓，識安那邊有沒有發現什麼”

“高小姐別擔心，我們妥善安置了你的貓，還安排了專人治療。”

高夢羽卻并沒有出放松的表，鼓足力氣，從嚨里出聲音。

“能能不能把它還給我，我知道，它可能有點奇怪但是”

高夢羽心思敏，被罵過幾次，察覺到了些許異象。

可它是唯一的朋友。

在瀕臨崩潰的那些夜晚，高夢羽會抱住它，將頭埋進那些肢。那只貓開始不太愿，然而隨著時間流逝，它會分出一條肢，輕輕拍的背。

巨大的，安靜的，的貓咪。

殷刃沉默了片刻。

“它是有家的，高小姐。”他輕聲說，“它總是要回家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咳，我本打算等它傷好，放它自由我可以看看它嗎”

“你先好好養病，之后我們公司會有人與你談這件事。”

高夢羽的認知污染必須盡快治療，知道真相是早晚的事。就這一點，殷刃不打算搪塞。

高夢羽不說話了，就在殷刃打算結束通話的時候，突然出了聲。

“你們比我專業。”小心翼翼地嘀咕，“它不討厭我吧”

“我聽領導說，它本應該很討厭相機之類的影像設備，也不希被太多人發現。如果它不想拍照，你應該拿它毫無辦法。”

殷刃笑了笑。

“可它還是給你留了一張照片。”

“為什麼”

“什麼為什麼”林蓓一頭霧水。

殷刃卻聽懂了“貓這種東西，一向對緒很敏。或許它只是覺得你與它很像。”

“畢竟對它來說，我們的世界同樣可怕。”

所以它才努力污染附近人的認知，將自己定義大多數人眼中“可無害”的生。

陌生的環境，到都是忙忙碌碌的奇特生命。它帶傷等在原，藏在這個廣袤的世界之中，試圖找到一個安全的庇護所。

它同樣恐懼，無助，以及孤獨。

人對于怪的分析，99都是自作多。然而事無絕對，世間仍有1的“其他可能”。

高夢羽久久不語，眼角的水又重了些許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虛弱地說，“抱歉啊，給大家添了不麻煩”

“沒事，祝你早日康復。”

通話結束。

“你還是先顧自己吧，趁沒人找你事，好好養養。”林蓓說，“說起來，我手上剛好有個玫瑰先生的項目，我打算寫個勁方案。”

手上削著蘋果，邊出冷笑。

事實真相也能拉來巨大的流量，反正“玫瑰先生”的公司本就打算放棄這個賬號，想必不會有太多意見。

“病人還不能吃水”

見林蓓削蘋果，護士小聲建議。話還沒說完，只聽喀嚓一聲，林蓓自己啃了口。

護士“”

高夢羽“噗。”

“你笑什麼”

“我沒想過你會來看我。”高夢羽盯著病房的天花板，“我知道，你其實一直”

“我們姑且算朋友。”林蓓打斷高夢羽的話，又啃了口蘋果，“我承認，我這人格不太好。總之改天出去吃個飯吧，就當給你出院接風。”

“蓓蓓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高夢羽恢復得很快，一周后便出了院。警方給了謝寶財按過手印的道歉書，并承諾為安排了更加安全至謝家人找不到的住。至于押金及搬家之類的費用，識安將全額補。

畢竟有兩個愣頭小子把家里搞得七八糟。

識安為安排了專業的心理疏導，以及全面的認知治療。高夢羽配合度很高，見一心想要出去氣，識安提前放回歸日常生活。

為了鞏固印象，識安專門為制作了認知康復網頁

1貓有一顆頭顱，兩只耳朵，兩只眼睛，一個鼻子，一張；

2貓有不分叉的圓柱形軀干，四條，一條尾；

3貓長通常不會超過一米，態近似于老虎、雌獅子、獵豹等貓科；

4貓不會說話，不會直立行走，正常貓的食量為每日100200g貓糧；

5請及時傾聽錄音中的貓，比對自己聽到的聲；

6請每日登網頁觀看30分鐘貓咪視頻；挑出10張圖片中的貓；上傳本人手繪的貓畫像；

注意請勾選以上完條目，若發現認知與條目描述不符，切勿勾選。

一周過去，高夢羽完得非常好，認知康復速度極快。如今的，已經完全能區分“真正的貓”，與記憶里的“那東西”。

高夢羽走進一家寵領養站。

幾十只貓在籠子里或坐或臥，發出或或尖的聲。它們擁有茸茸的小，的爪子，以及兩只尖尖的耳朵。

高夢羽站在兩排籠子間，在網頁上逐項打勾。

標準的貓畫像，已然畫得純。但時至今日，的手指還是在條目1前停了幾秒。

“七七。”低低喚了一聲。

那是死去的貓的名字，把它送給了“那東西”。

不知道它喜不喜歡

指尖輕按，高夢羽在條目1前打了勾，注視著“確認無誤”的彈窗。如果今天的康復自測也能完，將被識安判斷為“完全康復”。

不喜歡撒謊，但很想留下一點只是一點點，溫暖的紀念品。

高夢羽深吸一口氣，在彈窗上點下“是”。

又一個彈窗彈出。

識安集團恭喜您的康復，祝您生活愉快。

“您好”高夢羽收起手機，朝工作人員招手。

“您好士，您想要登記領養”

“嗯。”

“您想領養哪只，要不要我這邊給您介紹下”

“不用，我想帶走這只黑的。黑貓鎮宅。”高夢羽笑了，“我要它七七。”

高夢羽眼中，貓咪們被兩人聲音吸引，紛紛側過頭來看。

這里很明亮，它們眨著上的十四只眼睛，眼中滿是好奇。

至于事件中心的“兩個愣頭小子”

高夢羽醒來當晚，通話一結束，殷刃和鐘說就分別坐進了兩間問詢室。

殷刃“都是我的錯，我想多撈點業績，才跟鐘哥過去的。要不是我慫恿，鐘哥肯定不會唉”

殷刃“別開除我啊，結、結果不是蠻好的嘛我可以寫檢討，可以不要工資，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各位理解一下”

殷刃“呃，怪我確實看到了怪，但我現在還好，可能是它太專注于攻擊謝寶財。”

與此同時，另一個房間。

鐘說“全部是我的問題。殷刃愿意幫我風，我本應該拒絕。為什麼這麼做我認為高夢羽還有生還的可能，事實證明我是對的。”

鐘說“我一開始就不打算阻撓無差別清理，從我們進樓到出來，時間只過去三十五分鐘零十二秒。只不過我們開始說是去拿u盤，其實去救了個人這件事里，我唯一懷有愧疚的就是殷刃，分我沒關系，請不要開除他。”

鐘說“我看到的怪麼那應該是某種陸生，可惜它已經消失了，我沒法給出確定的結論。影響它沒有對我產生影響。”

兩人各執一詞，但對事件的描述倒是清晰一致。

他們倆認為高夢羽還有救，又據公安局的路子確定了謝寶財這個嫌疑人。兩人利用謝寶財出怪，鐘說趁機沖進間隙，把高夢羽救了出來。

然后無差別清理法啟，那只怪被功消滅，聽起來似乎合合理

個屁。

這倆小子就不對勁。要不是幾個黑印老手敗于那只“貓”手下，符行川還有那麼點可能買賬。

但他想不出他們還能做什麼，難道真是因為“貓”認出了謝寶財，之后就什麼都不顧了

符行川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，差點被李教授出的絆倒。

“老李你干嘛”

“那兩個人明擺著有問題，而且未必是未知兇煞的影響。”

李教授喝了口茶水，瞇起眼睛。

“符行川，如果你只是個自由修行者，給你同樣的場景，你會單槍匹馬去救人嗎”

符行川嘖了一聲“會。”

“你認為梁杉會不會呢”

“小子肯定不會，他本應付”符行川說到一半，突然頓住，“老李，過了吧。見義勇為的人那麼多，你總不能說人家都是確定自己絕不會出事才上的。”

“救陌生人的話，出手者至得有一點把握。那兩個小子，怎麼看都不像有這種等級的倚仗經歷了那種事，鐘說神穩定到有點異常。殷刃更不用說，你說他天賦一般，他是怎麼無防護撐下認知污染的”

“呃，那東西只想對付謝寶財”

“他們無法提前確定這一點，但他們還是出了手，甚至功了。要說兩個人都有勇無謀、頭腦發熱符行川，頭腦發熱的人可過不了識安檢。”

符行川不吭聲。

“兩個人無經驗接認知污染源，除了魯莽以外，還有一種可能。”李教授面上波瀾不驚，“整個識安沒有人比你更了解這種可能”

“那或許是一種強者的自信。”

符行川抹了幾把臉“但你沒有證據。”

李念“是的，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斷。他們當然可能是剛職想表現，我只是提醒你一句。”

“有話直說吧，你就不是喜歡閑聊的人。”

李教授放下保溫杯，看向窗外。這個高度，他們能將半個海谷市收于眼底。

“我的確有個想法。”他說。

“符行川，殷刃是黑印，你自己琢磨怎麼查。但鐘說算我的下屬，我應當有資格提議。”

“我申請帶他觀察識安兇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