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九河怪談》第七章 紅骷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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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尖之人,聽到井中傳出水聲,便知那并非一口枯井,只是水深水淺,水中有無咬人的毒蟲就不得而知了。
大伙兒見那山東漢子實誠,又聽說他是個大孝子,出于重和敬佩,所以都不想他有事。全都默不作聲地等待他能發現些什麼,最好是全須全尾地從井里出來,不被水中之害了命。
驀地,只見在井口外的繩子晃了起來,那是憨猛子發出來的信號。
破老道當機立斷,用破鑼嗓子催著守在架子邊的幾條壯漢快往上拉。
那幾條壯漢手勁十足,拉速度極快,他們也是英雄惜英雄,好漢敬好漢,無不擔心憨猛子有事發生,所以力營救。
忽地,一顆糊糊的人頭出井口,立即引發連環驚。唐二爺更是駭得,不由得癱坐在了地上。那幾條拉繩子的壯漢同樣驚悸,立時了手腳,慌忙朝后躲閃,竟無一人顧念憨猛子的生死。
慌之中,有人發現在那顆葫蘆的兩邊,竟突兀多出兩只手,牢牢地住井沿,做出極力攀登之狀。
如此景象,自是把那些膽小怕事的嚇得四散奔逃。徒留幾個膽子較大的,還在著奇跡出現。
突然,那顆頭竟兀自開口說話了,還是濃重的魯北口音。
“老爺們兒,你們跑啥啊?是俺,俺是大猛啊。”聲如洪鐘,振聾發聵。
凡是聽到喊聲的,立即停下不跑了。癱在地的唐二爺,在這一刻也怦然有了神,倏然一縱而起,舉目打量。錯不了,就是憨猛子!
象之中,唯有破老道與他那兩個小徒弟立在原地,巋然不。修道之人,果然大氣。怎不那些市井俗子們自慚形穢。
破老道扯開破鑼嗓子,高聲詢問:“可在水下發現什麼東西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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憨猛子一只手住井沿,用另一只手在沾滿污的臉上用力抹了一把,朗聲回話:“俺的娘呀,全是湯子啊,臭死個人哩。”
“還有什麼?”破老道著問。
“還有骨頭,”憨猛子高聲回答,“全是骨頭,扎手扎腳,差點扎瞎俺一個眼珠子。”
“嗚呀——”破老道頓時興起來,手為之舞,腳為之蹈,“是了,是了,就是了!你再下去一趟,撥開碎骨頭,找一找有沒有一副囫圇不散的骨架子。要是找到了,你就把它背上來。”
憨猛子還真實在,大口吸了幾口新鮮空氣,不等有人幫忙拉繩子,雙手一松,“咚”一聲,二次落水之中。
唐二爺以及諸多看客,無不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,期盼著憨猛子能夠把事辦妥的同時,又可毫發無傷地出井。唐二爺此刻在想:“難道破老道要憨猛子打撈的骨架子就是害苦我家的邪祟?不能夠吧,一副無皮無的骨頭架子,怎能作祟?難不也像《西游記》中的白骨夫人那樣,只因怨氣不散,常年吸收日月華,了氣候,可能嗎……”疑在心頭,人愁又愁哇。
良久,不見井中有靜。眾人只怕憨猛子著了道兒,殞命在了井當中。有幾條耿直漢子,竟不由得嗔嘆了起來。
驀地,在井口外的繩子再次了。
眾人大喜,憨猛子沒事,他還活著!
“拉!”破老道一聲令下,眾壯漢一齊使力,只一瞬間,便從井里拉出一個“人”來。
乖乖!那人瞪著牛眼般大的眼珠子,呲著一口煞白整齊的牙齒,好不瘆人。更令人膽的是,在人的背上,趴著一個東西,似人非人,似非,不知是個什麼鬼東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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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尖心細之人,發現人背上的東西遍生。那赤紅,不知道是本來就有的,還是被井中水浸染所致。
“哎呀,俺的娘啊,差點要了俺的小命啊。”人說話的同時,一側,便將背上的怪丟在了地上,接著呲牙一笑,“俺在井里抓了個水猴子。老道,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到東西啊?”那人正是憨猛子。
大義士經歷一番生死,此刻竟還能說笑,足見此人襟寬廣,不失為一條山東好漢。昔日梁山眾英雄,也不過如此。
“嗚呼呀——是它,是它,就是它呀!”破老道一見怪,更是難掩興,興沖沖躥到怪近前,俯打量,不時發出嘖嘖之聲,自顧自地念叨:“好貨,好品相,好得很啊!嗚呀——多年了——我可算找到你了……你呀你呀,害得道爺我都跑細了……”言語之間,不忘手輕那怪豎起的紅,似是長輩遇到多年難見的晚輩,不自地對其。
見沒有危險,膽子偏大的人們便紛紛涌上前去觀看。唐二爺雖然在心底仍有忐忑,但還是著頭皮隨著人群走上前去,意在看清楚那個紅怪究竟是個什麼鬼東西。
待看清了之后,唐二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,一顆心慌的好懸沒蹦出來。
那紅怪,分明是一遍及紅的骷髏,那些紅如針,猶如豬鬃一般嵌白骨之中,紅夾雜褐,分外目驚心。
破老道讓人們往后退一退,說什麼人頭擋住了日頭,又說什麼此刻日頭正盛,正好借白日焰火驅散這紅骷髏上的邪之氣。
既然打算看熱鬧,哪還有人管這一套,任憑破老道喊啞了破鑼嗓子,那些人死活就是不肯讓照進來。并且越聚越多,爭先恐后地圍觀這個生平難得一見的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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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些不長眼的窮王八七八舌地瞎議論之時,猛聽得一陣“咯吱、咯吱”的怪聲。起初并沒有人在意,直到那“咯吱”的聲響略微大了一些,才有人意識到這莫名的聲響竟來自于紅骷髏,這分明是骨節發出的響聲。
“了不得了!”有人咋呼起來,“骨頭架子活了!”
就這一句話,立馬嚇跑了不聽好言相勸的看客。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骷髏竟然活了,換任何人都會覺著不可思議,若有緣一見如此奇觀,屁滾尿流,哭爹喊娘,不在話下。人就是這點尿,上說不怕,那是沒遇上,真要遇上了,不怕是孫子。
您還別說,倒還真有一人沒有跑。那人便是唐二爺。
怎麼,唐二爺這會子的膽子一下了?
非也,老家伙嚇癱了,不了勁兒,要是兩條還聽使喚,他一準兒跑得比誰都快。
破老道嘎嘎嘎地一陣怪笑,朝著立在兩旁的徒弟說:“不聽我老道言,吃虧在眼前,讓他們躲他們不躲,不讓他們躲了,他們反倒全跑了。你們可不要學他們,丟人現眼呦。”
倆小徒弟咯咯笑,承認師父教誨得對。但是,他倆也有疑問,指著咯吱作響的紅骷髏,異口同聲地問師父:“這東西咋還活了啊?”
破老道一擺手,風輕云淡地說:“誰說它活了?它倒是想活,這麼大的日頭,都能把我給曬化了,任它邪再大,也扛不住這烈日的毒辣。再等片刻,它這紅就會焦糊,到時候就是讓它活,它也休想能活。”說著話,破老道出枯枝般的大手,撥開骷髏頭頂的一叢紅,兩只招子登時發出亮,喜悅之,溢于言表,竟興至流下兩行老淚來。
小徒弟不揣冒昧,非要師父說明白為啥這麼高興,值當的掉眼淚兒嗎?
破老道讓徒弟上眼一觀。但見那骷髏頂心的紅鬃中,藏著一顆大如鵝卵的瘤,紅似櫻桃,泛著油亮。破老道讓兩個徒弟手一,方知那個瘤似鐵石,深嵌于頭骨之中,若想取下來,必須將頭骨砸碎,方能將此據為己有。
“師父,這是什麼勞什子?”其中一個小徒弟小聲問著。
“好東西啊,”破老道擤著鼻子說,“有這個東西,咱爺們兒這些年的罪就算沒白捱。”說話間,游目四顧,低聲音說:“此地人多耳雜,不宜多說,回頭我好好地跟你倆念叨念叨這個寶貝的妙。事不宜遲,快把咱的錘子、釬子、鑿子拿過來,咱趕把這東西弄下來。”
小徒弟領命,趕去拿家伙。
破老道先接過那二尺多長的鐵釬子,那鐵釬子是個四棱樣式,若不細看,很難發現上面刻有麻麻的符咒。原來,此并非平常貨,而是一不知釘死過多邪的寶。
就見破老道雙手攥住鐵柄,“哈”了一聲,竟將鐵釬子穿骷髏的骨,如一大鐵釘,將紅骷髏釘在了地上。
隨后,又從道手中接過錘子、鑿子。
就在破老道一手拿著錘子、一手抓著鑿子,剛想手之時。那紅骷髏似乎預到有人要對自己不利,上下兩排完整不缺的牙齒,竟嘎吱嘎吱地咬合起來,駭得那倆小道趕往兩旁閃躲,眼眸之中吐出不安神。
破老道不高興地數落他倆:“怕什麼怕,你們跟著我這些年了,什麼沒見過,這有什麼好害怕的,快著幫師父的忙,咱爺們兒就要大功告了。”話音未落,一錘子砸了下去。
只這一下,便將骷髏的上下額骨砸爛,十多顆牙齒被力道濺飛。雖然骷髏頭已然殘缺不全,卻仍不停地嘎吱作響,又比先前的樣子恐怖了許多。
破老道才不懼它,只管將鑿子固定好,這便又要往下砸。
忽地,晴空之中打了一個旱天雷。震耳聾,摧人心肺,覺大地都被震得晃了起來。
兩個小道腳下不穩,仰面摔翻在地。破老道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巨響,震得心頭一凜,雙手一抖,鑿子和錘子手而落。
破老道慌忙舉目向天,東西南北,看了又看,忽將眼神定格在西北玄天的方位,愕然聲“不好”,又暴喝一聲:“天不佑我!”慌忙拾起錘鑿,這便又要對那顆殘缺不全的骷髏頭下手。
與此同時,西北玄天,烏云境,速度之快,不過電火石之間,瞬息便將日頭遮蔽,大地陡然籠罩于霾之下。看來,一場狂風驟雨是不可避免的了。
興許是一明一暗的緣故,又或是心悸恐慌的緣故,破老道忙中出,竟一錘子砸了自己的手,頓時虎口迸裂,淌出鮮。破老道慘一聲,急忙收手,奈何鮮噴流得猛,不濺到了紅骷髏的上。
烏云遮天蔽日,已然讓那紅骷髏占盡便宜,偏巧又有新鮮人潑灑在,登時邪氣大增,竟騰地立了起來。
渾紅,猶如鋼釘,豎起。那張殘缺的骷髏臉仍在嘎吱嘎吱地咬個不停,顯然這個邪已被激怒,下一步就該有仇報仇,殺生害命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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