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想要什麼？”秦十六脊背僵，努力維持著兇狠的面。

崔殷對崽沒什麼特殊的偏好——當然，又又乖又習慣裝的小帝君除外。掛著應付未年鬼魂時慣用的溫和笑容，“我只是想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。”

秦十六拳頭攥得更，“你是記者？”

他的目過于警惕和提防，甚至繃起，做出了預備攻擊的作。

像只呲著牙的小狼崽似的。

“我不是說了嗎，我是新來的廚師。”

“來臥底的記者也是這麼說的。”秦十六本不肯放下戒心。

崔殷思考了一會兒，“你等等。”

說著推開宿舍門走出去，離開時還心地關好房門。

秦十六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，只能提起一顆心等著對方再次回來。

十來分鐘后，崔殷去而復返，后跟著個致如白玉娃娃的男孩。

被崔殷找過來急匆匆帶到這里的北司和宿舍里四個孩子大眼瞪小眼，表略有些僵。

“這是你的兒子？”秦十六盯著似乎比秦二十一還要小一點的北司，臉微微緩和。

啊這。

活了一千來年連男人手都沒拉過的崔殷沉默了。

雖說要是有兒子的話的確很喜歡小帝君這樣的沒錯，但這話也不能當著酆都大帝本帝的面說啊。

“本君……我不是的兒子，”果然，北司稚的聲音里難得帶了點惱，“我是的弟弟。”

秦十六“啊”了一聲，他再怎麼故作老年紀也終究只有七八歲，對“兒子”這種占便宜的方式還不太了解，也就沒覺到北司的微薄不高興。

路上崔殷已經和北司說過的目的，秦十六對所有年人都抱持著敵意，所以想讓北司從對方口中套出些話來。

“翻一下生死簿不就知道了？”北司歪著頭，有些疑問。

崔殷搖搖頭，“這個幻境實在太薄弱，翻開生死簿恐怕就要支離破碎了。”

生死簿自帶驅逐怨氣鬼氣的功能，甚至還是被發，崔殷想攔都困難。

被寄予套話大任的北司抿了抿，勉強開口，“哥哥，你們好像很的樣子？姐姐說孤兒院是個很好的地方，你們為什麼還會肚子呢？”

讓心理年齡已經年的酆都大帝裝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還是有些為難了，但想到這是辛辛苦苦五百年無休的小崔判難得的請求，北司最終還是雙眼一閉，自暴自棄地開始裝。

秦十六對小孩子的確沒有那麼濃重的警惕，看著雕玉琢的北司，語氣也放松了很多，“沒什麼，就是之前的廚師走了，院長經常忘了給我們做飯。”

當然不是這種糊弄不懂事孩子的原因，秦十六微微低下頭冷笑一聲，那個老人本就不準備讓他們吃飽。

作為祭品，要維持心潔凈，要不食五谷葷腥，要保持清醒的。

這都是那個老人用鞭子一鞭一鞭刻在他們上的。

他不知道自己作為祭品什麼時候會被拖進那間有進無出的地下室，之前還只有十三歲以上的孩子會在睡夢中被帶走，可一個月前，剛滿十二歲的秦十三失蹤了。

著忽然沉默下來的秦十六，北司轉而將目投向怯生生看著他的小孩。

留著波波頭的小孩見他看過來，微微了一下肩膀，將半張臉埋在臟兮兮的被子里。

“小姐姐，你什麼呢？”自暴自棄的北司已經可以面不改五歲半的小孩姐姐了。

“秦三十一，不喜歡和別人說話，”旁邊床上扎著麻花辮的孩脆生生開口，“我秦二十四。還有戴眼鏡的那個，他秦十八。”

“你們的名字好奇怪啊。”

秦二十四似乎十分喜歡說話，哪怕和北司這個剛認識的“小弟弟”也能聊出無數話題，“因為我們的名字是按照來到孤兒院的順序起的啊，三十一是現在孤兒院里最小的了。”

“原本三十二比還要小的，可是前兩天有人把他領養走了，真好，義工姐姐說被人領養之后就能每天都吃飽穿暖，還有爸爸媽媽陪著了。”秦十九興致地說著，干瘦的小臉上浮現出向往的神。

“二十四！別說了！”秦十六怒喝一聲，眼中劃過無法藏的痛苦與悲傷。

崔殷注意到，提及領養時，秦十六驟然握的雙拳。

被訓斥的秦二十四了脖子，“十六哥，難道你不想被人領養嗎？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，多好啊。”

“秦三十二并沒有被領養？”崔殷蹲下，目自下而上注視著秦十六，“發生了其他事？”

瞳孔，秦十六側開臉，“不關你的事……”語氣暴躁而厭煩。

“姐姐是好人，會幫你們的，”北司耗盡自己畢生的臉皮，努力斟酌著開口，“姐姐很厲害的，能保護你們，不會讓壞人欺負你們的。”

聽著小帝君一口一個姐姐，崔殷也有些陶陶然——雖然從年齡上的確是北司的姐姐……或者說祖宗……畢竟小帝君百年前才被前任酆都大帝從深淵里撿回來，時至如今剛滿百歲，而，已經一千來歲了。

“……”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自己老了的崔殷鼻尖，“沒錯，姐姐會幫你們的。”

秦十六還是將信將疑，可想到被帶走的秦十三，再看看宿舍里三個眼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，他咬住下，沉默良久，“我信你一次。”

“孤兒院的院長崇拜邪神，據說只要每月月中給邪神貢獻一個祭品就能長生不老，”明亮干凈的后廚，秦十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，抑數年的緒沖上腔，他一時連呼吸都有些費力，“所以開了這家孤兒院。”

這里是郊區，自開了孤兒院后就總有人趁著夜把孩子往大門口一扔，接著瀟瀟灑灑離開。

那個老人存的就是這種心思。

孤兒最好拿，被棄的孩子又都多多有些問題，即便死亡率高一些也不會引人注意。平日再裝出一副善待孩子對孩子們掏心掏肺的樣子，就更不會有人懷疑這里發生過什麼了。

于是，在這座小小的孤兒院，老院長為高高在上的神明，執掌著所有孩子的生死。

肆意地待無法反抗的孩子們，從這種待中漸漸品出樂趣和興味。

從此每月一次的獻祭變得更加殘忍。

秦十六看見過那間祭室，遍染鮮，如朱砂。